她吱吱地冷笑起來,若說從前的她是鄙睨世人的冷傲,那現(xiàn)在的她還剩什么,她的驕傲被人踩在腳下,她苦心經(jīng)營的一切都已毀于一旦,她已沒有再驕傲的資本,她只能茍延殘喘的在暗中操縱、利用權(quán)謀讓他們廝殺,可即便如此那也是危險重重,一個不好她就會被他們聯(lián)合起來再次處死。她就像是站在一塊浮板上,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身后是萬丈高淵,跌落下去的唯一下場只有死,所以她不能輸,她必須要戰(zhàn)斗下去,這場仗已經(jīng)打響,她沒有退路。
然而百里無殤又哪里來的自信就認(rèn)為現(xiàn)在的她還能幫得上他?如果他想抱著她一起死那她也是不會介意的,可他野心太大卻是會牽累到她,那她可就沒那么樂意了。
“自是有用的,你不過是謙虛了,你既有能力重回西鳳,憑借著一己之力來到鳳宮,藏身于祭司院中,你以為這些常人又是怎么做到的?你在朝堂上掀起的腥風(fēng)血雨,助力鳳景行監(jiān)國,他私下又將自己的人替換重要官員,培植自己勢力,而你不僅在打壓司夜離的同時將鳳景行捧得越高,將來他也必會摔得越重。這些只有你望月公子能做到,也唯有你才有此心計助我一臂之力。你說我不找你還能找誰?”他抬眸輕笑著看向她。他手中那塊薔薇令也被擱置于桌案,大有物歸原主之意,可他偏偏卻只放在自己一側(cè)。
阿月看向那塊薔薇令,只覺得世事真的很奇妙,他們之間因為這塊薔薇令而相識,又因他耍手段而決裂,卻未曾想她終究還是欠他的,始終都要還。
“如果我說拒絕呢,你預(yù)備怎么對付我?”她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想到了顏九。她在東燕曾親眼看到顏九痛失今生摯愛,她雖貴為公主,可也是愛不得怨憎離,何必再要去傷害她呢。拋卻她是那人的表妹外,其實她還是很喜歡顏九的,她性格好,是個活潑可愛的女孩子,如果不是生在皇室,想必也會有番海闊天空的美好。況且曾經(jīng)他們也是那么要好,顏九總是站在她這邊纏著叫她六嫂,還說不管他六哥有多少個女人,她卻是她唯一承認(rèn)的六嫂,此生都只此一個。雖然如今想來這話有些冷笑,但她想顏九說這話并無惡意,或許她當(dāng)時就知道些什么并不愿透露給她,可那份喜歡卻是藏掩不住的。為了這份友誼她也不想去傷害顏九,在她看來從未把顏九當(dāng)成是外人看待,如今讓她去幫著百里無殤爭奪皇位,在東燕掀起腥風(fēng)血雨,那顏九必然會恨死她,也絕不可能再原諒她了。她并非不能做這些事,而是不想讓顏九這么個單純的女孩子被卷入仇恨當(dāng)中去,過她現(xiàn)在的生活。那種只能在黑暗中行走,不知何時才能看到希望的心情顏九又怎能去承受。她與她不同,她生來就富貴,是皇室圈養(yǎng)的花,沒了養(yǎng)分她要如何活?
如果要報恩,她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唯獨不能傷害她所在意之人,那些是她拼了命想要保護的人。
或許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他不是沒想過若是拒絕又該如何,只是篤定他們能成為同盟。畢竟他們同盟只有利而無害,他連互相幫襯都想好了,卻未曾想她拒絕的如此堅定。他不明白,她有什么理由來拒絕這么好的合作方案,難道她還在顧慮什么?
百里無殤勾了勾唇誘惑道:“我若成了東燕的主人,對你的助力只有增無減,哪怕你被發(fā)現(xiàn)了身份,我也能助你起兵移平西鳳,屆時你不再是孤立無援,東燕作為盟友將是你最有力的靠山,而我才是你合作最好的伙伴。我不覺得你還有什么好顧慮的,唯有我們合作才是共贏,那些傷害過你的人難道你就不想加倍的讓他們償還回來嗎?不止是他們,還有西鳳,誅殺玄月宮的西鳳帝,都是罪魁禍?zhǔn)??!彼餍蕴戆鸦?,將火勢燒得越汪越好?p> 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的敵人有多么強大,也何嘗不知當(dāng)她在計謀除去司夜離和鳳景行的同時也是在重傷西鳳,沒了他們的西鳳帝就真成了孤家寡人,西鳳還有何懼?百里無殤正是捏住了她的弱點才敢來找她的,也確信她為了復(fù)仇將不惜一切。阿月很想答應(yīng)他的要求,畢竟這個理由足夠誘惑人,但理智卻在拉鋸戰(zhàn),強迫著她去否決,去傷害一個無辜的人。
見阿月沒有松口,百里無殤的臉上終于龜裂,那揚起的笑臉在她的沉默中化為了烏有。他臉色陰霾,冷鷙道:“你若是拒絕,那我就將你尚未死的消息散播出去,到時我就看看是你先死還是他們先死。別懷疑,我既然來找你就說明了我打算孤注一擲,反正我一無所有沒什么好懼怕的,就算你將我所說之事捅出去,大不了就是再被明妃追殺一次,我最不怕的就是追殺,我每日所過的無非就是這種生活??赡銋s不同,你肩上背負(fù)著玄月宮上千條人命,他們因你而死,你就能當(dāng)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的繼續(xù)生活下去嗎?你不能,否則你也不會重新回來復(fù)仇。既然是復(fù)仇,就勢必要踏著鮮血前進,管他是誰的血,婦人之仁只會礙事,這點相信望月公子比我清楚的多?!闭缢f,凡是權(quán)勢陰謀都需要鮮血建筑,避免不了傷害,也不可能避免無辜,而她卻想要將其平衡,那是何其之難。
“如果你想兩敗俱傷,那你大可以將我的身份捅出來,反正他們遲早都會知道,不過是早一步晚一步而已,我本就做好了打算,如此你不過是在幫我罷了?!卑⒃聼o懼他的威脅,冷笑著反擊。她此生最不受的就是威脅。
果然她的話惹惱了百里無殤,他壓迫過來咬牙切齒道:“即便是遲早,可這遲和早還是有區(qū)別的,不是么?你若在他們得知前先下手那是你勝,可若是他們先得知了你,那你計劃再好行事再周密又有何用,到最后還是先輸了。這還是一樣的嗎?即便你說不在意這些,最多重頭來過,可你覺得你的對手還會讓你再重來一次的機會?”他就像是只被激怒的獵豹,張牙舞爪的撩牙撕扯向敵人。這場談判靠的就是氣勢和戰(zhàn)術(shù),對付阿月這般心里強大的敵人他必須要做到比她還要堅定。
“或者我們換個角度去說這件事,我想你也一定會感興趣的。”他故意繞了個彎子。
“你在威脅我?”阿月不甘示弱的回?fù)?,如果她不想聽難道他就不會說了么?是不是在他看來無論哪種方法她最后都會屈服?就象當(dāng)年那樣,用條件來交換,這好像是他們之間一貫的相處風(fēng)格。
“威脅?呵呵。若我說我看到了當(dāng)日害你的人長什么樣你還覺得是威脅嗎?”他淡然的質(zhì)問她。
果然看到阿月變換了臉色,她慢慢瞇起眸,眼神變得陰鷙起來,仿佛要將那人碎尸萬段。她雖知道必然是司夜離派去的人,可她也不會放過那個殺手和同伙。傷害過她的人她一個都不會放過,她雖不是睚眥必報之人,可最是忌諱善惡不分,是以百里無殤說這件事無疑是往她痛處上戳,她又怎會無動于衷。
阿月示意他說下去。
“那日我趕到火場救你時我就看到有幾個人影站在樓內(nèi),當(dāng)時我就警覺到不好,躲在暗處看著他們離開才敢出來。他們用斗篷遮蓋了面容,又一直都隱身在暗夜中,巧妙的避開了火光,我只能從火影中模糊判斷出帶頭的那位身姿矮一些,身材也較為瘦弱,看起來到不像是個男的,更像是個女人。反而那人身后幾人都粗壯魁梧,身形矯健。他們身形閃動很快,見火勢起的猛,就頃刻消失在暗夜中,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我全程都找不出他們有任何的特點,待我趕過去時才聞到了火油的味道,而你已經(jīng)被火勢圍困無法脫身了。”他說到這里,就好像將當(dāng)年的火勢現(xiàn)場又還原了一遍。
阿月感覺到身上好像也正在被火燒,一陣燙過一陣,她能感覺到她的皮膚被烤的炙疼,她的嗓子發(fā)干發(fā)澀,濃煙有毒灼傷了她,令她很快連視線都變得模糊不清。她想呼喊她想求人來救她,可那個噩夢像是永遠都不會醒來般,將她一直打落到地獄中。她很想問問到底為何要這么對待她,是有多大的仇恨費盡心思的將她從刑場上弄出來,非要親手送她去死。是不是連處決都嫌對她懲罰的不夠,那種恨是有多濃烈?為此她花了很長一段時間才逼著自己敢靠近火,不讓其成為無法消除的心理陰影,成為別人攻擊她的弱點。試問這又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做到,這些僅僅只是因為對玄月宮和對她的仇恨嗎?她想她理解不了,也永遠不想知道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