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睜眼看著那人離她越來越遠,她想開口求救,但吐出的全是氣泡,時光好像又倒轉了,她又回到了那時在鳳都被人追殺的時候,落入縹緲湖,她原以為那不過就是場荒誕的夢,可細細想來那些人曾那么真實的出現(xiàn)在她面前,那一雙雙充滿憐愛疼惜的眼中是種遙遠的熟悉感,那好像也不是夢,難道是她的前世今生嗎?她到底活在哪場夢中,如今又是否還是一場夢呢?到頭來夢醒不過是場空,那她又該是誰,為誰而來為誰而去?
不,哪怕這真是一場夢她也要在夢中去完成她該完成的事,那些讓她枉死的人她還沒有復仇,定遠侯府的血債也還無人償還,她的仇人們還都安然無恙的繼續(xù)在他們的位置上享受著榮耀和光環(huán),她怎能死呢,怎能輕易讓他們如愿呢?
意識朦朧間薄唇上壓下一片暗影,覆著冰冷的海水她感受到了一絲空氣在借由著對方的氣息一點點輸送過來。而那人在她的唇上輾轉著做什么?阿月猛地睜開眼,海底不甚明亮的月光下她看到正有人捧著她的臉在吻自己,那人戴著面具,有一雙熟悉的眼睛,眼底暗沉幽深,像是一汪無底的寒潭,能冰凍人心。他那么專注的親吻她,像是對待摯愛般,在她的唇上輾轉廝磨。阿月覺得惡心,他究竟在干什么,憑什么吻她,這人是有病么還是他早就想這么做了,只是找不到機會下手?如果不是他自己又怎會差點死去,他這是想做什么,良心發(fā)現(xiàn)又來救她了,難道他不怕自己說出去嗎?真是可笑。
阿月掙脫開迦夜的鉗制,推開了他的她又再次向下墜,可她寧愿死也不需要他假好心,這人分明就奸詐的很,指不準現(xiàn)在救了轉身又要殺了她,她知道他那么多事就不信他會放任著這么一顆不定時不害怕。
迦夜又是為何來救阿月的呢。他本來已同流錦回到主船,計劃縝密無疏漏,就在他們回房之時他卻警覺到有什么地方不妥,方才他們路過甲板時那些人明顯就不太對,就算是夜里打盹也不該是這般睡的毫無動靜,許是這份疑惑他又折返回去查看了下,這才看到他們被迷暈。這些人怎么會被迷暈?不好,事情有變,他在腦中過濾一遍,應當不會是劉同他們發(fā)現(xiàn),否則不會這么平靜無波,那只有一個可能,就是那個叫月兒的女子。早就知道要防著她,可還是沒能防住,那個女子絕不會是省油的燈,她必定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會怎么做?幫他還是幫劉同?在沒有確定她會做什么之時他已折身潛入了海底,向著攝魂他們游去。其實他是矛盾的,他也說不上來,既想攝魂他們發(fā)現(xiàn)了她,又不想她死。然而當他看到阿月被攝魂拖入了海底時他第一反應竟會是去救她,那種感覺很強烈,他無法說清為什么,但就不想她死去,仿佛只要一想到她會死他的心臟就不可抑制的疼痛,痛到沒有辦法呼吸。與其會痛還不如就將她放在身邊來抑制,哪怕明知她會是個威脅,也不讓自己做違心的事。所以當他違背自己去救她時,為她渡氣時他竟慶幸自己的決定,至少心里會沒有那么疼痛。他不知道為何疼痛,這種疼只有當初在朝夕死時痛得恨不能死去,后來就好像是麻木了,如今又再次因為一個女子而疼痛,可他卻感覺不到自己對這個女子任何的情感,這是為什么?他弄不明白自己的心。也許僅僅只是可憐她吧,正如他所說換了旁人也會救,無關她是誰。
被阿月推開的迦夜再次游入海底,圈手將她抱入懷中,得不到呼吸的她臉色已是泛白,都這樣了還要倔強,也不知該說她有骨氣好還是蠢好。他再次覆上她的唇,她的唇冰涼而柔軟,像是一片潤澤的花瓣,嬌嫩的讓人情不自禁。其實他沒想那么多,只是出于本能的渡氣給她,然而阿月顯然是不想被他觸碰,她本就討厭他,每次他靠近她都本能的排斥,如今被他吻了更是怒從心起,掙扎著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的掌風掃落了他的面具,銀制面具卸下后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清雋容顏如明玉似水,就那么毫無征兆的出現(xiàn)在她眼前。那一刻阿月停止了呼吸,她不知該有什么反應,她只是看著他,一動不動,像是被嚇到般,又似是不可置信。怎么可能,怎么會是他,她一定是在做夢,不,她不信。如果還能有咸濕的眼淚,已被大海融入其中,如果還能放肆的大哭,她想問老天為何要對她開這種玩笑。她努力了那么久,籌謀了那么久就是為了要回西鳳殺了司夜離,可沒想到他竟一直都在她身邊她卻不自知。難怪他的身上有白檀香,難怪她會莫名的排斥他,原來一切早就呼之欲出,是她被他的面具所惑。那個人一直都會武功,渝州發(fā)生了那么大的事他怎么可能不來呢,葉裴不過是個幌子,是用來替他掩蓋身份的,而他則換了個身份接近劉同。難怪他說與她的目的相同,是她一直沒想明白,如今想來他早就說清楚,枉她還自作聰明。那他救她是認出了她?不,他沒有認出她,如果他認出只會殺她而非救她了。呵呵呵,為何此刻她只想笑,放肆的笑。他們從陌生到相識,再從相識到相許,最后終究還是走向了陌路,也只能是陌路。她可恨自己此時手中沒有刀,若是有的話她必定毫不猶豫的刺向他,哪怕與他同歸于盡。因為遇見了他,讓她那些愛慕癡心就都變成了笑話;因為遇見他,那些過往甜蜜就都幻化成毒藥,灼傷在她的傷口上,再一次生生撕裂。怎會不疼,可疼入骨髓,好像也就能忍受了這種背叛帶來的屈辱。她也只是個平凡人,怎能原諒那些過往,怎能遺忘那些殘忍的毒殺。那些年她是怎么熬過來的,沒有人知道,唯有這份復仇的堅持日日夜夜支撐著她活下去,每每想到那時她眼睛受了傷,腳也不能走,拼命從辛大娘手上逃出來,卻在跌倒后碰上他時,那種恐懼的心情,害怕被發(fā)現(xiàn)再次殺害的懼怕,如今想來卻是那么的平靜。原來她早就不會再絕望,從她被大火焚身那日起,倒在血泊中死去的寧朝夕早就同她的孩子一同消失在天地間,留下來的只是阿月,為復仇而生的阿月,僅此而已。
女子眸中只剩下了怨毒和仇恨,就那么不加掩飾的暴露在了司夜離眼中。他不知她為何會有這種神情,仿佛是在看到他臉孔的那一刻就有許多情緒不停閃現(xiàn)。難道他們以前認識嗎?他又哪里得罪她了?
刺痛自臉頰一閃而過,當她指甲刮過他的臉,他知道身份再瞞不住她,只不知天底下有多少人認得他,而他又是否要殺了她。
噗。流錦自身后將阿月劈暈過去接于懷中,他也不知主子怎么想的,這個女子都看到了主子的臉他竟都沒下手殺她,那他只好將人給帶回去。
到得第二日晨時,海面上凜冽的風吹得稍好些,連霧都吹散了些,眾人正滿懷欣喜的以為天氣好轉時,卻是有船員前去劉同房中稟報,那時劉同正起床穿衣,聽聞船員神色焦急說出事時腦中一懵差點沒站穩(wěn),等他們一行人來到貨船時,只見貨船上原本裝滿了木箱的貨物此時已空無一物,只余留下一灘海水和一個被修補過的窟窿,劉同甚至還來不及震怒,司夜離已率先發(fā)難道:“劉公,此事還請你給我個說法,我的貨悉數(shù)去了哪里?”
劉同回答不出,只聽得師應與勸解道:“夜公子還請息怒,您的貨不會無緣無故在海面上消失,您看這么大的窟窿該不會是附近有海盜出沒想要掠劫我們的貨物吧?”這種事不是沒有過,墨河通往最大的兩個國家南晉與西鳳往來商貿,卻也同時衍生出去通向余臨小國,若說海盜出行搶奪附近商船那是稀松平常,所以一般行走商貿要通往海運必是找有實力的大漕運,一來未免損失降低,二來也可提防惡劣天氣帶來的災難,然而此次他們出行那么多船和人,甚至聯(lián)合三大漕運,卻還是未能避免貨物被劫帶來的損失,這讓人豈是震驚能形容。
“這些早在出行之前應當就料想到了,如今發(fā)生了事只能說明你們未能在防守上做好準備才會讓人有機可乘,還要再來狡辯嗎?”司夜離有條不紊的將罪責扣押在他們身上,劉同等人最終都無話可說,待他怒火未消的離去后,他們幾人又再繼續(xù)留下查看。
“劉兄,這個窟窿怎么看都不像是海盜的行為,即便他們真有這個腦子能神不知鬼不覺的盜了我們的貨物,但依著他們素來的行事作風直接來搶殺更為利索些,斷不會繞了這么大個彎。”師應與分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