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兒?!遍T外有敲門聲響起,云朵在外小聲提醒她娘來了。蘭晴語掩了掩潮濕的面頰,將瓷瓶收好,收整了妝容才起身將她娘迎進來。她面上掛著笑容,哪里還有半分落寞心傷,儼然又是那個尊貴美麗的女子。
“娘您總算來了,女兒可等您許久了。”蘭晴語說著將她娘請入餐桌前,那上面還有蘭夫人拿來的精致菜肴,她來不及撤下只得對她娘道:“娘還沒吃飯吧,女兒也餓了。”
看著滿桌的美食,素衣的婦人皺了皺眉,但既然是女兒的一片心意她也不好多說什么,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好,你陪著娘吃?!?p> 蘭晴語堆起笑臉,往她娘碗中夾了許多菜,兩個人邊吃著飯邊說家常,蘭晴語挑好的事來說,到也惹得婦人開心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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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卑⒃路鲋鴫Ρ谡酒鹕恚o追了蘇映寒幾步,她身上有不小的傷,想要走的快已是難事。蘇映寒轉頭看著身后之人,眸色深沉問道:“還有事?”
阿月遲疑了下,她也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可她不得不說,那些人她不能置之不理,納西已經(jīng)不在了,納清他們就是她的責任,她有義務去保全他們,這是她欠納西的。
“我還有個要求?!卑⒃鹿钠鹩職獾溃骸澳懿荒芊帕撕臀乙黄鸬娜耍俊?p> 納清和育才他們都是一路追隨著她的,那次她設計北魏大敗自然也沒能逃過皇權的懲治,可納清他們是無辜的,就因為他們和她是一伙所以受她牽連,被關在魏都府牢中,也不知是否還安好。
蘇映寒撩眸看向她,或許沒想到她還能提要求,他眸光深邃,似要將她看穿。他一步一步走向她,有種居高臨下的壓迫感,直到眼前被一片陰影壓下,將她籠罩。
他說:“你知道自己在和誰談條件嗎?別以為南晉的事就可以讓你在本宮面前放肆,你還沒有居功至此。在替別人求情前,請先想好自己的退路,你害得北魏死傷那么多人,連自身都難保了,竟還敢提要求?”他的目光深灼看著她,有一瞬阿月會以為他是否能從她的眼睛里看到他們的過去,繼而記得她??墒撬脲e了,在這個世間沒人會記得,而她要走的路就是做好現(xiàn)在的自己,她不確定從前望月公子的身份能為她招來多少禍事,但她曾經(jīng)替蘇映抑做事算計過他,這筆賬不知要如何去算。到底都是些過去的事了,認不認得又有什么關系,就算再去清算無非是陳谷子爛芝麻,想到此她還是覺得自己做阿月就好,至少這個身份干凈的像張紙,她也無需忌憚有人會在暗中害她。
被他這么一說,阿月果然癟了癟嘴,他說的沒錯,她能僥幸逃過一命已是萬幸,但絕對不足以抵消她那么深重的罪孽,若還想得寸進尺未免是在挑戰(zhàn)他的底線。她怎么忘了,在她眼前的是個合格的君主,而并非還是她所認識玩世不恭的少年郎。
“帶下去?!碧K映寒命令道。
隨著這道命令擲下的是阿月被兩個侍衛(wèi)羈押著往外走,菩桃領路。阿月心中慌亂不已,從前她雖沒接觸過太監(jiān)是什么但好歹也看到過,那是男子才能做的,并且據(jù)說是要剜除命根子。阿月懼怕的低頭看了看自己一身素白的囚服,她很難想象被人扒了衣服羞辱是何種感覺,即便她已歷經(jīng)過生死,即便她早就看開很多事,但看開并非不看重。只要想到那一雙雙赤裸的眼睛盯著她看就會引得她整個人都顫抖起來。不行,她不能去做太監(jiān),一旦被發(fā)現(xiàn)她是個女兒身,那不就會發(fā)現(xiàn)她冒充男人混入軍營,這個也是死罪。她好不容易才勉強將自己洗白,唔,也算不上白,至少還有嫌疑在,那不就都白費了,肯定又要被他們懷疑她居心叵測了。
阿月掙扎著喊道:“這位小爺我不能去做太監(jiān),我真的不能去做太監(jiān),我祖上還有八十歲的老母等著侍奉,下還未娶妻,怎能做這不忠不孝之人,還請你們高抬貴手放了我吧,讓我做什么都行,就是能不能換種法子來懲罰我?!毖垡娭麄儫o動于衷的繼續(xù)將她拖著往外走,阿月開始著急往后看去,甬道深長,此刻哪里還能看到蘇映寒的身影,她凝望著幽深的甬道哀求道:“太子殿下,還請?zhí)拥钕聫妮p發(fā)落,從重發(fā)落也行……”她的話被風吹散在地牢盡頭,漸漸再聽不清。
這呱躁的聲音。蘇映寒揉了揉被她吼疼的耳膜,也不知自己這個決定是對是錯。上早朝的時候也為這件事討論過,底下議論聲紛紛,無非就是罪不當免,再說即便是對阿月出爾反爾,以她在北魏的爛名聲來說死了也是眾望所歸,沒人會覺得可惜??伤麉s不這么覺得,一來是確實舍不得這么個人才就死了,雖然她亦正亦邪現(xiàn)在還說不準留著是好處還是禍患,但在北魏能找出像她這樣的人著實不易。北魏人雖勇猛,卻單單是勇猛,頭腦遠非西鳳和南晉人那般狡詐多謀,若能得個良才那比勇將還要讓他如虎添翼。二來這個人身上藏著太多他看不透的東西,她說她與西鳳有仇時那股堅定的眼神不像是在說謊,既然她與西鳳有仇為何還要幫著他們?她的解釋說的合情合理,南晉也確實在北魏背后伏擊,可她既然知道這點,早讓他們防備著不就得了,又或者她也可以諫言讓北魏退兵,他未必會聽,可對于她的舉動還是有疑點讓他猜不透的。這個人就像裹著層云團的迷霧,不僅想讓人揭開云霧后的真實,更想讓人看看除了云霧還有些什么,或許這些并非是她真正的實力。
呱躁是呱躁了些,不過他忽然覺得很有意思,他已許多年都不曾再有這等興致去深看一個人,自從小七死后他更是覺得連個惦念的人都沒了。小七,如果你還在那該有多好,我就不會這么寂寞這么悶了,我不該放你和他在一起的,你們本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到最后你還不是死在他的算計下,難道這真的是你想要的,一點都沒有后悔嗎?蘇映寒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腦袋,也許就只有在夢里他才能見到她,而她才是屬于他的。
阿月的掙扎在壯漢面前根本無用,許是她廢話太多,他們索性捂著她的嘴不讓她開口。宮苑中有不少宮女和往來的侍衛(wèi),他們見到她都忍不住好奇停下觀看,伸手指指點點不知在說些什么。走了段路,開始有不少戴著鏤空高帽的太監(jiān)出現(xiàn),他們身姿妖嬈不比宮女差,甚至舉手投足間都有股嫵媚的風情。阿月見此不禁打了個寒顫,天啊,她不想成為這樣的人。
菩桃領著侍衛(wèi)將阿月帶到一處破敗的宮殿,殿宇的牌匾上沒有字,歪歪扭扭掛著,長滿了蜘蛛網(wǎng)。一側殿宇也有坍塌的跡象,掉落的碎石間有些暗紅色的血跡,她應是沒有看錯,因為那些血跡并非一灘,而像是噴灑上去的,斑駁倒映在墻桓間,看得她瞪圓了眼睛。
“啊……”殺豬般的叫聲自緊閉的宮門內(nèi)傳出,在這靜謐中完全可以將人嚇到。阿月心頭一顫,一句話都再說不出來。這撕心裂肺的聲音預示著什么她不是不清楚,她不知道有多疼,可也隱約聽過當太監(jiān)是最殘忍的刑罰,簡直生不如死,若非家中實在太苦又有哪家人愿意自己的孩子來受這種苦。但到底還是賤民多數(shù),比不得王公貴族,運氣好的女子還能被他們狎玩,男子想要活下去似乎就只能去當太監(jiān)。這也是為什么她當初創(chuàng)辦望江樓的初衷,他們的命都太過低賤,生死全掌握在別人手中,什么時候才能有自己掌控的時候?她給了那些命如草芥的女子一個家,一個可以靠自己活下去的機會,無論生死好壞,至少在她這里他們活的有尊嚴有價值。無論外界如何評說她,世人多么唾棄她,她想要自由自尊的想法從未改變過,為何奴隸生來卑賤,為何女子生來就要依附男人而活,在這個男權的世界中她想努力的活出自己,哪怕有一天為此而付出慘烈的代價。事實證明她望月一點都不比別人差,即便最后是慘敗,至少她曾那么努力的絢爛過,也曾讓人忌憚過,這些就足夠了不是么?!
菩桃看著阿月夾緊雙腳,那副痛苦的樣子就好笑,活像是已經(jīng)對她施了宮刑,整個臉都要扭曲起來。她那么丑,再皺眉就更慘不忍睹了。菩桃不忍再看,催促兩個侍衛(wèi)將她丟進去。這點宮刑她就受不住了?不是挺有勇氣的么,死都不怕還敢聯(lián)合二殿下串通起來演戲,現(xiàn)在二殿下復位,就想那么便宜放過她,簡直是做夢,沒把她折磨的死去活來算他輸。有本事下注就要有輸?shù)闷鸬臍馄?,她這個畏縮的模樣哪里還是那個無畏讓人敬佩的人,菩桃鄙視的哼了哼,就知道她是裝的,只能說先前的刑罰對她來說都太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