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莧邀他們?nèi)胱ψ谌~裴下首,她打量著這個威嚴森寒的刑部,處處都慎著寒意,據(jù)說這是六部最嚴酷的地方,凡是進刑部的人都要被剝掉一層皮。這里估計有不少冤魂,莫怪陰氣極重。反正她不是來參觀的,這里怎樣與她無關(guān),她沒必要懼怕。
“蕭兄說笑,我今日是陪我妹子來打擾,想要查看一下陳政亦的案子,不知可否?”葉裴客氣寒暄。
果然還是來了。蕭莧暗暗佩服自己的揣度,他既非同意也非不同意,模棱兩可的態(tài)度著實令人猜不透。
朝夕看他那副態(tài)度擺明是不樂意,她思付著是否要將自己的身份告訴他壓上一壓,未必有什么用,但好歹蕭莧是不敢胡亂對她應(yīng)付過去的。誰知她剛要開口,蕭莧搶在她前面。
蕭莧為難道:“不是我不同意,只是巧合的是相府的九小姐方才來了,要的也是陳政亦的案子。這位小姐氣性大,我不好得罪她只好讓她進去了,如今她正在里面呢。我又不好從她手里奪過來給你們,葉兄我這不是犯難嗎?再說陳政亦的案子早就結(jié)了,你們一個個的現(xiàn)在要翻看,是認為有什么不妥嗎?”蕭莧不好直說這是刑部主審的,他又是負責(zé)的主審官,他們這么質(zhì)疑案子的本身不就是質(zhì)疑他么。
顏九怎么來了?朝夕納悶道,莫非顏九對陳政亦的案子也有興趣?她想多了吧,顏九這廝對什么沒興趣,她可不會忘了軒轅啟那事。那么問題來了,顏九一個閨閣小姐都受到刑部尚書的重視,怎么她一個堂堂相國夫人兼寧浩之女在他們眼里就不受待見呢?莫說是朝中大臣,就是連小小的衙役都不將她當回事。她這個尊貴身份有什么用,真是憋屈死了。
“哪有什么不妥,案子是蕭兄結(jié)的,蕭兄做事向來謹慎,怎么會出錯。只我這妹子與陳夫人是故交,從鄉(xiāng)下來就聽聞陳夫人的噩耗,這才巴巴的趕來想要看看她二人究竟出了何事,也好在陳夫人墳前敬酒時有個話說?!比~裴繼續(xù)胡編著,大家都是聰明人,明知他是在睜眼說瞎話也沒人要去戳穿他。
朝夕在心底嘖嘖贊嘆,葉大哥可是老實人什么時候也學(xué)會這套了。
“正好我與顏九也認識,可以同她一起聊上幾句,不礙事的。”朝夕胡謅道。
蕭莧看他們態(tài)度堅決也就不再反對,“那好吧,我這就讓人帶你們?nèi)ァ!?p> 領(lǐng)朝夕他們前往置放卷宗地方的是管理侍衛(wèi),走了約莫一會在一扇門前停住,房門虛掩著,侍衛(wèi)將其打開,抬手讓朝夕他們進入。朝夕走在前面,滿屋子置頂?shù)墓褡右慌排抨惱R,柜子的側(cè)面寫有年份月份編號,規(guī)劃詳細以供方便查找。整間屋子占有三畝田,非常的龐大,想來是西鳳始朝起所有的案宗都在這了。屋子的角落四側(cè)置有四盞琉璃燈,分別又在中間置兩盞,共六盞燈照亮著案卷室,無論白晝黑夜,燈火通明。
因侍衛(wèi)已經(jīng)替顏九帶過一次路,他熟悉的找到了放有陳政亦案子的柜子前。顏九果然站在兩排柜子間,手中翻查著什么,仔細閱讀。見是有人進來,她才合上案卷,勾唇看著朝夕,她可來的真慢,再晚些她都要將案卷看完了,這速度。哦,不能怪她,誰讓她不會騎馬呢!
顏九唇瓣壓下的弧度越來越彎,甜甜笑道:“嫂……”
她那個子還沒喊出聲就被朝夕截下,尷尬招呼道:“九小姐,原來真的是你啊,蕭大人說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呢,許久不見別來無恙?”朝夕巧妙的封住顏九所有將她暴露的話,撲過去將她抱住,她一只手將顏九狠狠摟在懷中,這姿勢擠疼了她的傷手,眼下管不了許多。她壓低聲音在顏九耳邊警告道:“我們最好不要互相為難,不然你今日背著你六哥跑來這里假傳他口諭的事就別怪我抖露出來了?!?p> 顏九瞪大雙眼,沒想到她竟猜到了。也是,六哥都不讓她參與進來,又怎么可能會同意自己。顏九雖不甘心,奈何有把柄握在別人手中,不得不低頭,否則她那聲嫂子叫出去,蕭莧就再不好裝傻,只得將他們一同請出去。她出去不要緊,反正該看的都看差不多,有些人只怪太招搖,要是被趕出去想進來就沒那么容易了。顏九不情不愿甜笑道:“原來是夕姐姐啊,真是好久沒見呢。蕭大人,我們都是認識的,就不勞煩您了?!彼ζ饋砟橆a上兩個小酒窩彎彎的勾起,最是靈動活潑。顏九邊笑對著蕭莧與葉裴,邊咬牙切齒對著朝夕小聲道:“你最好說到做到,我的好嫂子。”
她這聲嫂子朝夕聽的還是挺順耳舒服的,拍了拍顏九的背,將她放開。兩人在無聲無息間達成了共識。
“那就好,那我就不打擾了,若有事侍衛(wèi)就在門外,葉兄請?!笔捛{抬手告辭。
蕭莧一出去,朝夕也落的自在,從顏九拿的架子上取下一本書冊。顏九又哪里是好惹的,如今又沒有外人,方要與朝夕抬杠,被朝夕止住,“顏九,你別忘了我們現(xiàn)在可是同盟。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何對陳政亦的案子感興趣,但我想你既然來看卷宗估摸著也想查吧,還是因為我查你才來查,你看上我了?”朝夕掩唇調(diào)侃道。這話說的她自己都想笑。
顏九被她逗弄的幾欲發(fā)火,氣的臉都白了,被葉裴及時制止道:“好了,她說的是玩笑話,同為女子她能做的事你自然也可做,多一個人多個幫手。顏九我可說好了,你的想法若是與朝夕一樣的,只為弄清楚這件事的真相那么我們都歡迎你加入,但你只想與她對著干,我勸你別攪進來,這不是靠任性就能將自己撇除干凈的。你要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最終牽扯到什么,是否還有人卷進來都未可知。萬一皇上那邊又不允許,后果你們都要做好準備,我今日就將話講清楚。”
顏九沉默道:“你們總以為我是貪玩,我確然不將許多事放在心上,也確實做不好任何事。六哥嫌我是個麻煩,魯瀟然更不待見我,我只想做些事證明自己不止會拖累大家,難道也不行嗎?”顏九越說越委屈,低垂著頭可憐的像個被人拋棄的孩子。
朝夕將她擁進懷里,畢竟是個比她小上幾歲的孩子,該是從小就被嬌寵慣了,以至于她現(xiàn)在做什么事還是被當成個小孩,令人不放心。這種感覺她懂,會有種莫名的無力感?;蛟S是沒人理解的孤獨,讓她越加想與人作對,這種囂張跋扈日積月累,變得連她都不認得自己。她努力的想要證明,就是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尋找自己的存在感。這個女孩一直在男人堆里,那些個男人哪里知曉女孩子的敏感,她是有多缺愛才能說出這番話來。想來司夜離忙著做自己的事,哪有時間去管她,才導(dǎo)致顏九性子刁鉆潑辣,蠻橫無理,好在她還小,只要本性不壞,她到是可以教教的。
“我當然知道危險,就是因為知道六哥才不讓嫂子去。嫂子你怕九兒不怕,六哥就是只紙老虎,他不會對我下手的,相反他嘴上說不幫我,但真若有事他不會見死不救的。”顏九沒心沒肺的笑道。她這一手馬屁拍的正好,聽的朝夕心里舒服。
那人真是因為擔心她才不讓她查,而非她與他作對才阻止的?想來也是,那人嘴上是嚴苛了點,實際真沒做什么妨礙她的事,頂多就是裝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幫她罷了。是她有偏見,那人又什么話都不會說,藏在心里,導(dǎo)致她以為那人的反對是怕她影響了他的仕途。今日借著顏九的嘴將這些說出來,她才明白自己對他的誤會。早知道她就該多拍拍顏九的馬屁,那人的心思她自是知曉些的,免得她走了不少彎路,沒事老得罪他。
“好了,別說這些了,我們每人拿一本冊子,這樣看的快些?!比~裴提議道。
朝夕同感,將陳政亦的卷冊翻開,仔細研讀。顏九則將她未看完的卷冊繼續(xù)查看。案卷室靜若耳聞,唯有翻書聲不時傳出。
西鳳史篇,乾元一百三十九年,立夏,七月三日。陳政亦身為吏部尚書,貪贓枉法,為私吞朝廷撥款錢銀糧餉不惜構(gòu)造莫須有之人,栽贓嫁禍給妻之表親,后實查證此乃陳政亦與妻二人所為,至于所侵吞錢銀據(jù)其實告已被花光,本應(yīng)判處秋后斬立決,陳政亦自知難逃死罪,于四日在獄中撞墻自戕。
朝夕看到這里不由問葉裴,“陳政亦到底虧空了多少錢,若是小錢以他的官職不應(yīng)該輕易就抖露出來,他完全可以找個替死鬼來背這個黑鍋?!?p> “大約是二十萬白銀吧。你的問題陳政亦不可能沒想過,這筆錢不是小數(shù)目,之所以最后會被捅出來完全是因黔郡鑄造堤壩坍塌,水災(zāi)泛濫民不聊生。陳政亦估計是怎么都沒想到自己會栽,他既然敢有膽量貪這筆錢就該早就料到會有一天將自己葬送。他為官二十幾載,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書生坐到如今的位置實屬不易,也算得上在朝中是為數(shù)不多的良臣,既不參與黨爭,也算清廉。他為人比較低調(diào),鮮少與大臣來往,那些買賣官職牟利奉承之事幾乎沾不上邊,都說他為人清高,皇上到是器重他。唯有他娶柳絮一事鬧得鳳都人盡皆知,在背后說他是偽君子,朝中不少人因拉不攏他而紛紛在皇上面前彈劾他。最后還是皇上將此事壓下,陳政亦才有太平日子好過。沒想到他非但不知恩圖報,還要坑害皇上,此事才令皇上惱怒,將他投入刑部來審??上Я耍疽彩莻€忠良?!比~裴嘆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