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夕了然一笑,她說這人怎么就那么熟悉呢,原來他竟是躲到了此處,看來這人還沒死心呢。
“荀子墨,你怎么在這里?”朝夕拍著他肩膀,問道。
荀子墨著實被她嚇了一跳,捂著她嘴小聲道:“姑奶奶,你輕點,是怕人家不知我在此地嗎?”他偷偷摸摸抓著朝夕躲入暗巷深處。
“那你說,你是怎么混進(jìn)去的?!背﹃_他的手,鄙視了他一眼,早知他有主意也不及早通知她一聲,害她和杜麗娘斗智斗勇了半天,結(jié)果還敗在自己手里,想起來就郁悶,都怪那個蒙面男人。
荀子墨彈了她個爆栗,看白癡般看了她半天,“尋芳閣是誰的地盤,你以為那些姑娘都是好收買的嗎,我故意讓他們沉住氣,好做我的內(nèi)應(yīng)?!?p> 朝夕摸著疼痛的額角,鄙視地看著這個滿是奸計得逞的男人,她怎么會知道他在想什么,再說杜麗娘是那么好糊弄的么,當(dāng)心被她看出破綻,仔細(xì)了他的皮。
“荀子墨,我一向以為你這人坦蕩,與朝堂上那些個算計來算計去的男子不同,沒想到算計起來也不是人啊?!?p> “你這指桑罵槐的是在說司相吧,他又怎么罪了你?”八卦什么的果然男人也是最愛。
“我在說你,你別扯到我身上。說實話,尋芳閣不會無故收一個人,你在里面做什么?”
“倒夜壺?!避髯幽珜擂瘟艘幌?,小聲附耳說道。
“哈哈哈?!背θ滩蛔〈笮?,愣她想破了腦袋,這么好的職務(wù)怎么就想不到呢。兩人鬼祟的模樣本就引人猜疑,朝夕又是副瘋癲的舉動,惱得荀子墨趕緊將她推離,“去去,老子今天才剛開工,你別來打擾我,平添了被人懷疑的風(fēng)險。”
無端被趕,朝夕也不惱,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他總不能陪著她嬉鬧,待他處理好了自己的事她再來找他玩也不遲。只是,她需要再想些賺錢的法子,也好留作日后離開西鳳做準(zhǔn)備,或者說至少先離開鳳都,離開這個充斥著權(quán)利的地方。朝夕頂著相國夫人這個名號對她的行動限制,她就更不可能出去找線索怎么重回現(xiàn)代了。
腦中思考著事情,不覺竟來到一座小樓前。樓前古樸繁重,雕飾清新典雅。往來皆是些衣著簡單之人,男女老少,彼此輕聲交談著。樓內(nèi)隔著扇巨大的屏風(fēng),將現(xiàn)世隔為兩重,便是好奇之人都窺不見里面有些什么。到是跑堂的小廝見她從樓前走過時端詳了幾次,機靈的跑上前招呼道:“姑娘,這李老頭的書說得不錯,要不進(jìn)來喝盞茶?”
說書?那這里就是茶肆了。朝夕這人素來對話本子上的情愛有興趣,今日不免聽到一個會講故事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推卻,二話不說付了幾吊錢就隨小廝往里走。小廝見她豪爽,帶著她一直來到了最前方的雅座。那里離舞臺最近,聽得最是清晰。李老頭講了一場此時正在臺下休息,樓內(nèi)滿座的人都在講方才那有趣的故事,吵雜的厲害。朝夕環(huán)顧了一圈,敢情這地方生意這般好,這李老頭說的書不止好這么簡單吧!這時小廝給她送來了果盤和瓜盤,外加一壺茶。
朝夕拉住轉(zhuǎn)身欲走的小廝,他們都是每人一桌,她想要八卦也未必會有人愿意搭訕自己,與其如此不如找這也愛嘮嗑的小廝來問問,“你們這里真的就說書這么簡單?”
看到朝夕質(zhì)疑,小廝竟意有深味的看著她,估摸著腦子不知在想些什么誤解她的意思,老大不爽道:“姑娘說得哪里話,我們這自是評書院,難不成姑娘還以為這是什么地方?”小廝說罷將她桌上的東西收了收,轉(zhuǎn)身就要走。
嘿,這人脾氣到是大的很,這哪里是什么伙計,簡直比老板還拽么。
“小哥小哥,你大人不計小人過,算我多言,自是不敢再亂說,你看這茶水瓜果能否……留下?”她可真是骨氣了,對著吃食多大的臉面都能丟得下。本來嘛,這聽書要是沒瓜子嗑就跟燒菜少了鹽似的,淡而無味。她哪里是會苛待自己的人,享受這種東西能有是最好不過了,她一向來而不拒。
小廝哼哼著給她重又?jǐn)[上,算她還識抬舉。正抬著杠,從幕布后出來一位中年男子,身穿灰青色長袍,手執(zhí)一盞茶斗,相貌平凡,身骨纖瘦,鼻翼下續(xù)著兩撇胡子,模樣有些滑稽,走上臺時就手舞足蹈,與臺下眾觀眾打著招呼,然而觀眾也愿與他互動,紛紛呼擁著,像明星般光環(huán)環(huán)繞著男子周身。男子擺擺手,示意大家安靜,他自己則坐上伏案前的高位,捻起桌上的折扇。
男子側(cè)身居于一角,隨其身后緩緩降下一簾白幕,幕前數(shù)盞琉璃燈照亮,幕后人頭攢動,三個人影各自打扮,兩女一男,各有千秋。
看到這邊朝夕心底咯噔一下,也總算是有點譜了。這莫非就是古代的皮影戲?只是這躲在帷幕后的是真人演繹,那這幕前的中年男子以說書的形式來表演出來,確實甚是有趣。想罷這點,就不難想象為何會有許多人的追捧了。難怪方才依稀聽到有人在說是鳳都近來最受熱捧的評書了。她還在想其中有什么見不得人的貓膩,真是自己多心了,對于在這個朝代的人來說能接觸到這么獨具匠心的新事物自然是稀奇的。
偏這說書的先生說的不是別的,正是飄渺湖煙波十里的鬼魅魍魎,桃林仙子的故事。于他們來說是神靈,于朝夕來說確是鬼魅怪神。她親自經(jīng)歷過從冥王殿的重生后,她所看到過的就是閻羅殿中的羅剎,個個面目懼憎,怎能不對此心生懼意。反正神仙她是沒看過,小鬼到是見了不少。朝夕隱著笑意,既然來了這,就全當(dāng)聽個好笑的笑話吧,民間歷來都有對神靈的敬畏,也是心中對未來的祈愿,希望自己不能及之事能得神靈庇佑,以此達(dá)成心愿,給自己勇氣。
話說,飄渺湖底住著位桃林仙子,這個事早在春之祭時她就有聽過,正是這位仙子在為西鳳祈禱來年風(fēng)調(diào)雨順,故而西鳳子民年年都要舉行祭拜儀式??蛇@位仙子具體是何人,在她身上有著什么神秘的面紗呢,這就將她一一揭開。
聞?wù)f這位桃仙是天帝座下無極元君的女兒,生而仙胎,少時承及西王母教誨,在蟠桃林中當(dāng)值,因差事辦得好,甚得西王母喜愛,又是天界不可多得的美人。在蕓蕓眾仙子百花齊開中能得神帝另眼相待的,可就真是其本事了。不說這位桃仙的地位,就單單那獨特的氣質(zhì),和慈悲眾生的心,日后都必定平步青云。這些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她竟是統(tǒng)御六界,盤古開天辟地時一路戰(zhàn)功赫赫的神帝的未婚妻,這就不是論家世品貌可比的,早就跳出眾人好幾條街了。
神帝他老人家是天帝看了都要禮敬三分的人,與這樣的男人談戀愛無疑既有面子又有里子。神帝對這位未婚妻自是極好的,平日里就諸多維護(hù),兩人可謂是天界登峰造極的一對,羨煞眾人。那么問題來了,這桃仙是憑的什么令這樣出色的男子愛上了自己?
故事的開始是幕簾后出現(xiàn)一男一女,女子仙瑞飄飄,男子溫文淡雅。那是她第一次潛入二十四天,隔著重重漫天透明的帷幔,見到了那個記憶中的人,那人彼時避世已久,躲在迎風(fēng)殿中侍弄花草。衣擺萎垂于地,露出一截蜜色的肌膚,手中拿著鋤頭,正專注清理雜草。便是那般看著閑淡的人,衣著不染片葉,舉手間優(yōu)雅清貴,仿佛被他侍弄的花草都嬌羞了顏。那一日,那一襲白衣突地就被刻進(jìn)了她腦海,以至于她忘情的躲在殿門后,直到被他發(fā)現(xiàn)。他喜靜,殿中常年都只得四個宮女灑掃,且都是在外殿當(dāng)值,除了會每日來他殿中清理一番,幾無人能近他身。而清理的時辰一般都是固定且規(guī)律的,像這種陌生的氣息他是早就感覺到了,只是懶得理睬罷了。聽聞近來天帝有意安排多幾個仙女來他宮中,美其名曰他好歹也是個位階不低的帝君,這宮中都沒有個貼心的人侍候怎么行,這也不合他的身份。說穿了無非是天帝要給他介紹對象,可他的對象可不好挑,再說他成天的一門不邁二門不出的,沒有得他允許旁人也進(jìn)不去這二十四天,這對象又怎么找?其實再說得明白點,這天帝自己找了個媳婦,在天界落了口舌,未免眾多的目光關(guān)注在他們身上,他自是巴不得有人能分擔(dān)點他的目光,這目光倒霉催的,就落在了與他同甘共苦的好兄弟神帝身上了。
神帝到不甚在意,天帝要送人進(jìn)來,那就進(jìn)來吧,能不能容下他們那就是他的事了。二十四天宮規(guī)苦寒,最是寂寞,像他這樣閑云野鶴的總歸是少,許多女子不堪苦悶待不上幾天就自行離去。他鮮少管宮中的事,也就懶得去理會他們是走是留。反到這個著一身素衣,容貌平凡的女子為何要躲在這殿門后,她意欲為何,還是使的詭計?若是詭計,那他就看看她究竟會怎么做。迎風(fēng)殿殿門長余天際,重達(dá)千斤,想要輕易推動可是不易。他淡然坐于殿中,泡上一壺茶,左右手各執(zhí)一子,自己與自己對弈。看似在深思每一步棋子的走向,也確然是在深思,不過是思慮她何時憋不住走出。迎風(fēng)殿殿門縫隙狹小,人在其中恰能站立,若是需要換個姿勢則需推動殿門即可,這力氣使的輕重可是關(guān)鍵,既不被他發(fā)現(xiàn)又能在他眼皮底下用仙術(shù)的應(yīng)不出一人。他自是有他的伎倆,待她拈決時,他自可從套路中辨出她師承何處。偏是那女子干耗著,怎么都不肯動一下,意志力與忍耐力非常人能比。他原也是想逗弄她一下,誰知她完全不領(lǐng)他意,甚是無趣的緊。他刻意換了個姿勢坐,好讓她放松警惕,等了許久,門后依是一點動靜都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