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云之前沒讓李叔先走,這會兒自己也沒先跑了。
他記掛起了周平,只是他的死亡和那個五號的死亡方式大不相同。沒有人殺死他,殺死他的是突然冒出來的頭發(fā)。那大概是七號黎云邪術(shù)的一部分。作為當(dāng)時唯一在場的目擊證人,周平或許已經(jīng)將這些誠實地告知了警方,但警方肯定不會相信。
黎云沒學(xué)過醫(yī)學(xué),但作為一個過敏體質(zhì)、過敏癥患者,他覺得可以將自己的死亡歸咎到自己的嚴(yán)重過敏上。可這情報很難通過匿名電話對警察講清楚。
黎云思考著,下意識跟著李叔到了辦公桌邊。
座機是很普通的辦公室用電話,比家用座機多了很多按鍵,還用手寫的字體標(biāo)注了用途。其中一個寫著“老板”,另一個寫著“宿舍”,剩下都是“物業(yè)”、“門衛(wèi)”、“網(wǎng)絡(luò)”之類的尋常標(biāo)簽。
李叔直接外撥電話,打了110,說清楚了五號黎云的名字和住址,描述起了那兩個小偷的模樣。
黎云余光一瞥,看見了旁邊亮著的電腦屏幕。
他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這臺電腦。那個怪人,或者該說是披著七號皮的一號黎云當(dāng)時應(yīng)該就在操作這臺電腦。
屏幕上顯示著瀏覽器的界面。微博主頁上,有個賬戶名稱。
怪談異聞。
黎云心中默念這個名字,并沒有多少想法。
那個黑皮膚的女人正好站在他身邊,注意到了他的視線,目光游移。
“會弄嗎?”她突兀地開口問道。
黎云一時沒理解,“什么?”
“就是這個?!彼噶似聊?。
“微博?”黎云還是沒理解。
“對啊,經(jīng)營賬號。這個是我們公司的主營業(yè)務(wù)?!焙谄つw的女人介紹,還伸出手,“我叫易心。她是薛小蓮?!?p> 白皮膚的女人站在李叔身邊,聞言對著黎云笑了笑,視線掃過易心,眼神略帶深意。
黎云和易心握手,只覺得對方手掌冰涼。他看看電腦屏幕,確認(rèn)道:“你是說,讓我來經(jīng)營這個賬號?”
“對啊。新人都被你們殺了,才來上班一周啊。他做得還挺不錯的。粉絲加了很多,還有轉(zhuǎn)發(fā)、評論和點贊數(shù)量……閱讀數(shù)在哪里看?”易心說著,已經(jīng)拉開座位,滾了兩下鼠標(biāo)的滾輪。
黎云心頭一跳,喊住了易心。
他沒顧上抬頭看過來的易心,眼睛緊盯著屏幕,腦袋都不自覺地湊到了屏幕前。
“頭發(fā)……”他看著屏幕上的那兩個字,心臟狂跳,還拿過了易心手中的鼠標(biāo),點開了那篇微博,將長圖片都閱讀了一邊。
長圖拖到底端,黎云看到了下頭的評論。
他不僅心臟狂跳,眼皮都因為那些評論而猛烈跳動起來。
評論中就有名字不夠長的長微博鏈接。
黎云閱讀的時候,被易心推了一把。
“你擋著屏幕了。上面寫了什么?”易心問道。
“我們的死……那個七號,可能就是利用這些來殺死我們的?!崩柙普Z氣復(fù)雜。
“哦。那你要不要接手這個微博呢?”易心話歸正題。
黎云想想,他們死都死了,無論是七號還是一號,也都死了,連鬼都當(dāng)不了。現(xiàn)在弄清楚他們是怎么作案的,也沒了意義。
法律上,罪犯死后,案件就終止審理了。如果黎云他們這些受害者還活著,或許能要求法院繼續(xù)審判,用罪犯的遺產(chǎn)來做賠償。如果有家屬的話,家屬也能申請……
現(xiàn)在這些也都沒了意義。
黎云心中嘆息了一會兒。
“……呃,我的名字啊……”旁邊的李叔已經(jīng)描述完了自己所見,正在被接線員詢問基本信息。他不善撒謊,更是不會對警察撒謊,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薛小蓮直接從李叔手中拿過了話筒,“我們怕被打擊報復(fù),就不提供姓名了。希望你們能盡快抓到兇手,將他們繩之以法。再見?!?p> “哎——”接線員還想要科普一下警方對于證人的保護,就被干脆撂了電話。
薛小蓮掛了電話后,神情不變,甚至眼露笑意,問黎云:“你考慮好了嗎?你和新人同名同姓,老板要記名字也方便。我們這里的福利待遇還是很好的。每月工資有三千,年末還有獎金,有免費的宿舍。辦公室和宿舍都有免費寬帶。辦公經(jīng)費很多,像是這些、這些都算是公司福利?!彼噶酥刚剂艘话朕k公場地的健身器材和那個一看就是精裝修的茶水間,“那個是廚房。設(shè)備非常全,各種料理機都有?!?p> 黎云很猶豫。他在猶豫該怎么拒絕這份工作邀請。
“你有家人朋友在酆都等你?”易心問道。
這倒是沒有。
“我是想要找我的父母。他們大概是在……天堂。”黎云用不確定的口吻說道。
“那你更應(yīng)該留下來了。進了酆都,要打聽國外的事情就難了?!币仔恼f道。
黎云原本就是這樣想的??蓪τ诹粼谶@兒工作,他下意識就想要拒絕。他對這家所謂的公司一點兒都不了解,對這兩個女人也是剛知道名字。
“在我們這里,至少你還能和活人聯(lián)系?!币仔挠旨恿艘粔K砝碼,“活人可看不到鬼。”
“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管一管微博賬號。發(fā)點東西,吸引一下粉絲。老板也沒要求業(yè)績。”薛小蓮說道。
易心附和,“兩年了,一直沒提?!?p> “最近可能是有心思要把這賬號做起來了。還招了人。就是死了的那個?!?p> “我早就覺得那個人有問題。老板非說要找個人來經(jīng)營微博?!?p> “還不是因為你不好好工作?”
“你不也整天不干活嗎?”
兩人就這樣互相數(shù)落起來。
聽起來,這里的工作氛圍是非常輕松,摸魚已成為常態(tài)。
黎云心中一動,瞅了眼電腦屏幕。
他這樣一眼看過去,頓時感覺到不對了。
他心慌起來,連忙湊近了屏幕,又退后。如此反復(fù)兩次,他打了個噴嚏。
“阿嚏!阿嚏!阿嚏!”黎云捂住了口鼻,遠(yuǎn)離了易心和薛小蓮。
他聞了出來,那些奇怪的氣味就是從兩人身上傳出來的。
裸露在外的手背上已經(jīng)起了紅疹,身上也開始發(fā)癢。
黎云的眼淚都流了出來。
易心和薛小蓮?fù)O铝艘怀缓偷膶υ挘聪蛄死柙啤?p> 黎云的視野中,只有她們轉(zhuǎn)頭的動作,看不到她們的神情。
他打著噴嚏,無法說話。
李叔愣了一會兒,才幫他解釋道:“他之前進來的時候就是這樣,還是黑無常拍了他一下,才好了……可能是鼻炎?”
李叔一把年紀(jì),聽說過“過敏”,第一反應(yīng)卻不會是這個。
“哦——”
“哦——”
易心和薛小蓮?fù)瑫r開口,同樣拖長了音,因為不同的聲線和音量,以及相同的微妙語氣,變成了一種二重奏。
庫奇奇
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