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nèi)艘恍凶叩貌⒉豢?,第二日臨著巳時過半詠稚才揉著眼睛撩開了一側的門簾,木木地先是同默槿問了早,隨后才想起來還有兩位長輩,又軟著聲音向寥茹云和穆幽道了早安。
伸手拍了兩下商羊示意它們停下后,默槿伸手將詠稚從車上抱了下來,“先去洗漱,休息一會兒,再走半個時辰大約就到了?!比舨皇且驗樽蛲硭麄?nèi)艘宦纷咭宦妨模@會兒其實理應是已經(jīng)到了的。
詠稚聽話地乖乖去了,寥茹云看著他的背影,卻依舊忍不住地嘆著氣:“你說你…怎么就偏偏要養(yǎng)這么個孩子在身邊兒…”她也不怕詠稚聽到,說話的音量絲毫不見小,倒是穆幽在旁扯了一下她的胳膊:“算了,人家小丫頭決定的事兒,你就別插嘴了?!?p> “我知道,”見默槿沒有反應,寥茹云也沒有了之前的氣憤,“可你不能讓連我念她兩句的權利都不給我吧?!蹦掠木筒钆e起雙手向她標明自己的一顆真心,也不知為什么,離了天界寥茹云的性子反而越發(fā)地像起孩子來,特別是這次見到默槿,更是平白生了許多幼稚的想法,弄得他與默槿苦笑不得。
“姑姑,”默槿沒回頭,只是偏過腦袋給了他們二人自己半張側臉的剪影,“接下來的路,我自己走吧?!?p> 穆幽同寥茹云對視了一眼,雖然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不過此次他們從魔道出來該說的話確實也都說完了,再跟下去進了靈臺反而容易引起天界的懷疑,畢竟寥茹云此時仍舊是被天后借穆幽之手軟禁在魔道,不好多生事端。
明知她是為自己好,可寥茹云一時心底里還是泛起了酸楚,那個曾經(jīng)什么都要詢問自己的小丫頭終究是長大了,自己能夠給自己的事情做主,自己也能夠獨自去面對很多事情了。
“好啦,”穆幽有些看不下去了,寥茹云牽著默槿的手眼眶紅紅地活像是要生離死別一般,他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一會兒那個死小孩該回來了,咱們走吧?!?p> “你可得繼續(xù)給我寫信,”即便被拉著走出了好幾步,寥茹云依舊扭著脖子同默槿喊話,“我都會給你回的,你得給我寫啊。”
隨著她的聲音散在了風中,默槿也放下了一直揮舞著的手,一夜沒睡她到底是有些乏了,方才不覺,如今送走了寥茹云和穆幽二人,獨留她一個立于空空如也的天地之間,心下反倒生出了幾分凄涼的意思來。
不過,還沒等這份凄涼滲透心脾,身后響起的孩童的聲音又立刻將她牽回了現(xiàn)實:“師父...”詠稚似乎是愣了一下,四周張望了一些后有些驚異地問到,“姑姑和那個黑漆漆的怪人呢?”
“什么怪人?”對于詠稚對穆幽的描述實在讓默槿有些哭笑不得,上一世便不對盤,沒想到這一世竟然連如此小的孩子都看他不順眼,無奈地笑了笑,將話題引到了一邊兒,“再往前車馬便進不去了,你且收拾利索咱們便走?!?p> 小孩子總是對新鮮的事物更為好奇,聽說快要到那處傳說中的靈臺了,關于寥茹云和那個黑漆漆的怪人的事情便立刻被詠稚忘在了腦后。
他依舊扯著默槿垂下的袖口的一角,有些拘謹?shù)馗谒砗蟀氩降奈恢?。雖然小,不過詠稚的腦子卻不傻,他很清晰地感覺到自從踏過那一道看不見的邊界線后,他們二位周遭的空氣都發(fā)生了變化。
像是…不斷被一脈不知名的力量探索著一般,詠稚總有種被人扒光衣服上下大量的錯覺,以至于他不斷地、更多地將默槿的衣袖扯在懷里抱住,一次來增加自身的安全感。
看起來默槿倒像是閑庭信步一般走得十分輕松,自從踏入之后她方才明白為何只有此處生長出來的兩株接骨木能夠擁有神識,能夠在天地尚且混沌一片時生出精魄來。
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延綿不斷的法力的海面上,每一次與它的接觸都會讓自己都新的感知,一步生死,一步榮辱,一步生死,也不過如此。
隨著不斷地靠近,原本若隱若現(xiàn)的靈臺終究是顯現(xiàn)出了它的真身。詠稚有些不明白為何周圍的天氣都很好,此處也不見起霧,為何離得遠的時候便無法看清呢?
默槿的胳膊已經(jīng)快被他摟到懷里了,默槿干脆反手握住了詠稚因為害怕而冰涼的小手,輕輕搓揉了:“別怕,”雖然是在安撫詠稚,可她卻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他,“這兒是為師的故土,在這兒,沒有任何人會傷害你。”
他的瑟瑟發(fā)抖已經(jīng)將他的恐懼通過貼合在一起的軀體的震動完全傳遞給了默槿,不過此時的默槿一心都在靈臺之上天后所說的那兩塊頑石身上,實在分不出心思來照顧詠稚,只能這么拉著他將自己體內(nèi)的法力渡過一些給他,那些法力像是蛛絲又輕又細,不過詠稚卻感覺被它們充滿全身后,立刻感覺不到那種不帶感情的窺探了。
腳下的石階看不清楚全貌,詠稚走得很慢,幾乎每一步都要仔細確認過之后才會落腳。
反正已經(jīng)近在眼前,默槿一邊兒安慰著自己,一邊按照詠稚走路的速度慢慢拾級而上。
一共九十九節(jié)臺階,每一步走下去默槿的眼前都會出現(xiàn)新的畫面,像是每一步都走過了一個世界一般,或許這正是自己能夠預知未來的原因也未可知。這些問題都被暫且放下,當已經(jīng)荒蕪的靈臺的中心出現(xiàn)在他們二人面前時,無論是默槿還是詠稚,都短暫地忘記了呼吸。
還是詠稚忽然粗重起來的喘息聲才將默槿從震驚中喚醒了過來。、
此時,他們眼前不過一片荒蕪,焦黑色的土地上沒有辦法生命的跡象,被巨大石頭圍起來的那兩步見方的土看起來普通地就像是人間的土地一般。
先受到蠱惑的是詠稚,他放開了默槿的袖口,一步一頓、一頓一步地走到了圍護住這片土地的石頭旁邊,然后緩緩伸出了手,掌心向下,閉起了眼睛。
對于他的動作默槿并不感到陌生,或許從這片土壤中汲取法力已經(jīng)不是需要存在于記憶中的內(nèi)容,它已經(jīng)化為了自己和詠稚的本能,只要靠近靈臺,靈臺也會知道,它永恒的主人終究還是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