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頭,看著微微揚起的孩童的臉頰,默槿的內(nèi)心有一絲奇異的情緒流過,就像是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同時她牽動嘴角,難得地露出了一個笑容:“那是我曾經(jīng)賴以生存的地方。”
這個詞或許對于詠稚來說還太過陌生,他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空著的左手抬起將背簍的肩帶往前扯了一下,跟著默槿,離開了這里。
天界石門旁,兩只商羊正牽著馬車互相為對方梳理著羽毛,各自曲起的一條腿也藏在了肥厚的羽毛之下。這樣新奇的東西詠稚是不曾見過的,他長大了眼睛,小手探了出去想摸一摸它們的羽毛,卻又在手掌剛剛要碰到時瑟縮了一下。隨后,他仰起頭看向默槿的目光內(nèi)都帶上了幾分渴求。
面對他這副小可憐一般的模樣,默槿忍不住在心里匿笑了一下,隨后頷首示意他可以去摸摸看。
像是絲緞一般的觸感,詠稚的手很輕,像是怕弄痛了它們似的,末了還把手插進他們腹部下方短而絨的羽毛中揉了兩把,小臉笑得都看不見眼睛了:“師父,你…”他抬起頭想同默槿分享這一切,卻只得了一個空落落的背影,兩人牽著的手也不知什么時候送開了。
默槿正在同天界石門的守衛(wèi)交涉著什么,面色嚴肅,不過也只是幾句話的功夫,她帶著詠稚此番出行全然是按著天后的意思辦事兒,自然也無人敢進行阻攔。
說完幾句話后,默槿剛轉(zhuǎn)過身卻被站在自己身后的詠稚嚇了一跳,倒不是因為他在這兒站著,而是微微癟起的那張小臉,看起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每每這個時候,默槿心里都會泛起嘀咕總覺得這個小不點和自己那個令人生厭的哥哥不可能是一個人,可偏偏兩人靈魄相同,卻又無一不再證明詠稚就是月華君的轉(zhuǎn)世。
坐上其后的轎廂,詠稚將背簍放在了腳邊兒,學(xué)著默槿的樣子有模有樣地盤腿坐在了蒲團之上,小型的爐灶上還溫著熱茶,看起來倒像是去休閑一般。默槿抿了一口后,搖了搖頭,從矮案下拿出了一個羊皮水袋,將里面的水倒到空著的杯中了,手掌在杯壁外磨蹭了幾下,水面便飄起了裊裊青煙。
在詠稚驚異的眼神中,她將那杯水遞到了他的面前:“你便不要喝茶了。”
小孩子癟著的嘴也因為她的這個舉動收了回去,雙手捧著杯子,詠稚一口氣喝下了小半杯熱水,默槿這才又往他的方向靠了靠,一副要同他說話的樣子。
詠稚自然也是正襟危坐,雙手規(guī)規(guī)矩矩地放在膝蓋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默槿。
輕抿了一下嘴唇,默槿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流水一般,雖無法看清卻擁有它自己獨有的質(zhì)感。
“天地初開之前的事兒,書堂可教過?”
“回師父的話,”詠稚一板一眼地回應(yīng)到,“先生只略微提過幾句,他說那都是數(shù)十萬年前的事兒了,無須多做了解?!?p> “倒是精明,”低聲嘟囔了一句后,默槿從袖中抽出了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絹布,雖然看不清,不過能分辨出內(nèi)里應(yīng)該是寫有字跡的,“路上無聊,你便拿了它看?!闭f著,她自然伸手將絹布遞給了詠稚,也算是給他在路上找些了樂子。
其實給他看這些東西,包括如今帶他去靈臺,歸根結(jié)底只有一個目的,默槿需要確認他對前塵往事的全部記憶盡數(shù)已被自己抽走,沒有殘存上半分。因為她有一個計劃,而作為這個計劃的一份子,詠稚自然需要好生聽從她的管教,曾經(jīng)的那些記憶,自然是最不可取的東西。
在他低頭看書的時候,默槿側(cè)過身子將一旁的木窗推開固定住后,將手也伸了出去,涼絲絲的云裹挾著水汽從她的指縫中溜走,默槿忍不住跪立起身,看著低于轎身的那些云層,希望能透過它們看到其下郁郁蔥蔥的人間。
可惜,這只是她的一廂情愿。
無論在天界生活多久,無論是現(xiàn)世或是曾經(jīng),默槿對這個冷冰冰的地方總是沒有什么歸屬感,哪怕如今已得了千萬年的記憶,她仍舊覺得曾經(jīng)扎根的人間,才是她該去的地方。
不知道哥哥是不是也有這樣的想法…
這樣想著,默槿轉(zhuǎn)過頭,看了一眼詠稚。沒想到小孩子也在看她,兩人視線突然對上時,兩人都愣在了原地。
“你不看書,看我作甚?”默槿也未加責怪,只是又給他添了些水,同時將矮桌上的糕點往詠稚的方向推了推。雖說仙人無需靠吃東西來延綿生命,但這些香酥的糕點總是小孩子喜愛的東西,天后到底是有心了。
詠稚像是被抓包一般,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小手軟軟地握著方帕,可卻怎么也管不住自己的眼神,一個勁兒地往外瞟。
自他出生以來,便從未離開過天界半步,往日能看到的總是那些個建筑,也總是那些個仙人,看久了,自然覺得乏味。如今在云間穿行對他的而言,自然是一種以前從未有過的感覺,他如此有興趣,也實屬正常。
默槿順著他的目光往外又看了幾眼,這才明白過來他是在看什么。
“想看就去看吧,”為自己添了七分茶后,離開天界的默槿也不自覺地勾起了嘴角,“這一路還有些距離,不急。”
也不知道她的這句不急是說給誰聽的,也許是給詠稚,也許是說給自己。
反正得了話的詠稚已經(jīng)從自己坐著的蒲團上站了起來,低矮的轎廂內(nèi)他倒是能夠直接站起來,學(xué)著默槿剛才的動作,小小的手推開了那扇木窗,而木窗外,川流的云彩因為烏金高懸的關(guān)系,也被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
詠稚墊著腳,將手臂也伸了出去,看起來暖融融的云摸起來卻是涼冰冰的,他大大的眼睛里滿是驚異,正想回頭告訴默槿,突然一股雷擊一般的痛竄入了他的心口,還沒等他反應(yīng)過來,卻又已經(jīng)消失不見了。
不知為何,詠稚張了張嘴并沒有將這件事兒告訴默槿,看著外面的云層他隱約有種十分奇怪的感覺,好像,這并不是他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景象一般。
哥舒清
哎...昨天和朋友們在外面唱歌,突然看到消息說巴黎圣母院因為大火被燒毀了一部分...人類世界的進程真的很可怕,新的不斷代替舊的,而那些失去的,就永遠也回不來了。有個朋友說,八百年的建筑,也許它已是個垂垂老矣的婦人,只是它自己選擇用這種方式進行更迭和結(jié)束。網(wǎng)上有幾張很...美的照片,即便被大火焚燒,巴黎圣母院留給大家的,也是美好的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