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穆幽,阿南教學(xué)的方式顯然更讓默槿難以理解,有的時候她需要讓對方停下來,自己好好想一想才能讓這件事情看起來不是那么困難。阿南對于五象之力的了解完全來源于自己每一次的拼死搏斗中,雖然他能說出來的內(nèi)容并不是很多,但他教給默槿的,卻都是實(shí)打?qū)嵖梢杂玫蒙系臇|西。
一早上的學(xué)習(xí)讓默槿感覺自己的汗水都能填滿面前的大缸了,可阿南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他敲擊著水面兒,發(fā)出了類似于冰凌互相撞擊的聲音,默槿的注意力開始有些渙散,她晃了晃腦袋,強(qiáng)迫自己擊中精神,不要被阿南迷惑,可是半柱香后,她還是雙目失神地跌坐在了地上。已經(jīng)不知道這是早上第一次堅(jiān)持不住崩潰在阿南營造的須彌幻境中了,默槿有些懊惱地用右拳砸了一下地面。
好在阿南沒有多說什么,他繞過水缸走到了默槿面前,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上來,要拉她起來。在兩人手掌相觸的瞬間,阿南感覺自己的指腹沾染到了些粘膩的液體,同時血腥味開始在四周擴(kuò)散開來。
“嘶…”默槿此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為了防備之前用作迷幻的音律,雙手的掌心都被直接劃破了,而且口子看起來都不淺,這會兒有的傷口血液已經(jīng)干了,有的還往外滲著鮮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阿南,阿南卻看著自己之間在愣神,默槿咳嗽了一聲,喚回了阿南的注意力:“怎么了?不繼續(xù)嗎?”
阿南搖了搖頭,“該吃飯了。”在這里,默槿還無法準(zhǔn)確地辨認(rèn)時間,不過阿南知道,一般這個時間,凡人都是要坐在桌邊兒休息一下,同時吃些東西充饑的。沒有更好的食物,默槿看著面前這個長得像兔子又像青蛙的東西,心里一陣惡寒:“這個…能吃嗎?”給她包扎傷口的女醫(yī)笑了笑,看了一眼阿南手中正在處理的野味,搖了搖頭。因?yàn)橄挛邕€要繼續(xù),所以默槿手掌心的傷口只上了藥,并沒有包扎。阿南怕她把肉上的蘸料弄到傷口里,特意將簌簌切成了小塊,放在了盤子里。
默槿喝了口小米粥,用筷子挑了塊最小的肉,沾了沾碟子里的辣椒粉,猶豫了一下,才將肉放入了嘴里。有點(diǎn)兒…類似于魚肉的味道,只是沒有那么細(xì)滑,口感上都是接近大肉一類的。她并沒有吃出什么奇怪的感覺,這才放心地向那一大塊腿肉下了筷子。阿南看著她吃東西,洗完手后猶豫了一下,在她對面坐下,輕聲和她商量到:“我下去要出去一趟,你就在小院內(nèi),哪兒都不要去。”
雖然有些奇怪他為何會突然離開,但默槿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表示同意。阿南又叮囑了一遍“千萬不能離開小院”,默槿再三保證不會的,他這才放下心來。
略做休息后,阿南離開了院子,一時間無風(fēng)的小院內(nèi)只有默槿一個人,她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的聲音,不過她并沒有覺得不安,像這種一個人的日子,反而是她最為熟悉的了。默槿先是看了會兒書,隨后在院落內(nèi)繼續(xù)著早上未完成的功課,直到女醫(yī)來給她換藥,她才驚覺已經(jīng)過了快三個時辰。
“姑娘就送到這兒吧。”女醫(yī)背著藥箱,回身沖默槿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沒等默槿回話,她唇邊的笑意突然變成了一個凝固的表情,默槿想退回小院內(nèi),但為時已晚,她堪堪踏出小院的那只腳已經(jīng)被地下不知何時長出的藤蔓纏了個結(jié)實(shí),看起來一折就斷的藤蔓實(shí)際上被她用冰刃連砍了數(shù)刀后,連一個口子都沒有。
默槿停下砍伐的動作,警覺地看向四周,方才還與她話別的女醫(yī)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具尸體倒在了地上,同時原本隱藏在衣裙下的尾巴也顯露了出來,看起來像是一種鳥類的尾巴。可惜此時默槿已經(jīng)無暇顧及這些,她面前的地面上一個越來越近的黑影向她走了過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她的身上。
來著穿了一身白衣,瞧面向大約是而立之年的一位男子,不過默槿此時也不敢妄下定論,因?yàn)檫@魔道中真正的人,恐怕迄今為止就只有自己一個了。那人饒有興趣地把默槿上下打量了一番,他只是一揮手,纏住默槿腳踝的藤蔓便生生將她拖出了小院的范圍,同時將默槿整個人倒著提了起來。沒有多余的話,默槿感覺到自己離小院越來越遠(yuǎn),情急之下她突然看到了這個人側(cè)腰上掛的香囊。
身體比腦子的反應(yīng)更快,墨跡一把抓住了香囊,在男子反應(yīng)過來之前,將它扔進(jìn)了小院內(nèi)。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看樣子他并不能進(jìn)入小院內(nèi),所以才趁著默槿出來送大夫離開的時候,先將她困在了小院外面,才來將她帶走的。所以這一步雖然是兵行險招,但看是男子皺起的眉頭,默槿還是覺得自己賭對了。
下一秒,后心處傳來鉆心的疼痛,默槿眼中最后看到的世界,是男子蹲下后,明顯有著延誤表情的一張臉。
“報!”阿南顧不上穆幽此時正在處理文冊,直接闖了進(jìn)去,正在爭吵的幾位大臣這會兒的注意力一時都被他吸引了過去,阿南快步走到穆幽身側(cè),將手中被帕子包起來的東西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同時貼近他的耳朵低語道:“默槿不見了,小院內(nèi)只留下這個,門口還有大夫的尸體?!?p> 穆幽的眼睛閃過一瞬寒光,他將桌上帕子的四角挑開,里面放著的,赫然是一個繡有蝎子圖案的香囊,穆幽挑起香囊看了看,突然冷笑了一聲,站起身冷聲道:“走?!闭f完,也不管面前幾位面面相覷的大臣,直接帶著守衛(wèi)和阿南離開了書房。
清醒過來的第一個感覺,便是從后心蔓延開來的疼痛,默槿忍不住屏住了呼吸,等第一波席卷全身的疼痛感過了之后,才敢小口的呼吸起來。她眨了眨眼睛,希望此事這種眼冒金星的感覺盡快過去,在等待視覺恢復(fù)的同時,默槿試著挪動了一下手指和四肢,不知是對方瞧不起她還是因?yàn)槭韬?,她的雙手雙腿并沒有被捆綁起來。好不容易挨過了眼前的一片黑暗,默槿發(fā)現(xiàn)她確實(shí)處在一個不見天光的地方,但四周圍也看不到墻壁或是天頂,只有她面前大約半丈的距離有一張桌子,上面有一盞冒著綠色火焰的燭臺,讓人看了不寒而栗。
她并沒有發(fā)出聲音,而是忍著后背的疼痛坐了起來,先檢查一下自己身上零部件是否完整、有沒有受傷,好在只有后心處的傷口出了些血,可能染到了衣服上,如今干了,那一片布料也變得有些扎手,身體其余各處都沒什么問題,默槿暫時松了口氣。她撐著自己的膝蓋慢慢站了起來,稍微適應(yīng)了一下背后的疼痛后,她開始向那盞恐怖的燭臺靠近。
沒想到,還沒等她邁出第二步,一個有些陰柔的聲音便在她的右邊響了起來:“倒是個倔強(qiáng)的小姑娘?!蹦葲]有著急轉(zhuǎn)頭去看,而是停住了腳步,悄然將周圍能汲取到的水氣在周身凝結(jié)為了一層薄薄的護(hù)盾,她此時不知道對方的目的和能力,所以不敢貿(mào)然出手,只能以防備為主。
緊接著,那個聲音又在她面前響起:“不錯?!焙喍痰膬蓚€字后,聲音又換到了別的地方,“難怪穆幽會將你帶回來?!?p> 雖然全程沒有聽到這個聲音的主人的腳步聲,但默槿還是強(qiáng)打起精神,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像是毫不在意的樣子:“哼,裝神弄鬼。”果然,她立刻感覺到右側(cè)臉頰上被一陣風(fēng)滑過,隨后,熱乎乎的液體從后知后覺的刺痛的傷口處流了出來,默槿沒有去擦,反而是更為專注地感受著周圍的環(huán)境,可是依舊毫無收獲。
“倒是個硬骨頭?!贝蠹s抓她來的目的并不是跟她話閑談,一個影子出現(xiàn)在了燭臺旁邊,那應(yīng)該不是人的影子,但隨著它不斷扭曲變形,默槿眼睜睜看著一團(tuán)迷霧似的黑暗散去,那個抓了自己的男子已經(jīng)站在了桌邊兒。默槿努力回憶了一下,剛想開口說什么,她感覺一層看不見的膜直接封在了她的臉上,除卻留有呼吸的余地,她再也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不知何時,她的屏障早已千瘡百孔。
男子勾了勾手指,默槿的身體懸空后,徑直飄到了他面前,沒有多余的交流,男子將綠色的燭臺移動到桌子的一角后,直接將默槿橫著放置在了桌子上,默槿此時已是一后背的冷汗,傷口的疼痛是一部分,更多是,是男子的眼神,好像是在看一盤美味佳肴的眼神。
“哪兒都沒有?!?p> 阿南領(lǐng)著一隊(duì)人快步走到了穆幽身邊兒,他臉上的表情比穆幽此時的表情好不到哪兒去。穆幽強(qiáng)壓下怒火,指著面前烏泱泱跪了一地的人,沉聲道:“你們還有什么要交代的?”
為首的中年男子不知道第幾次搖了搖頭:“能說的我們都告訴您了,那個小姑娘雖然傷了我侄女,卻也是她咎由自取,我們一族上下,絕不會因此作出綁架這樣無理的勾當(dāng)來。還請您明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