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槿躺在床上,外間兒柳博銘的呼吸聲漸漸綿長了起來。按照他們的速度,大約明日晚飯前,便能趕回落石谷,她忽然想到了陸綺,不知許久沒見,她有沒有想自己。
其實現(xiàn)在對于默槿來說,連白天、黑夜都沒有什么太大的區(qū)別了,她總是在昏睡的樣子。昨天徹底拆了紗布,可還是什么都看不到,想來這雙眼睛時候徹底廢了,倒也清凈,什么都不用看見了。
第二天一大早,默槿先醒了過來,她閉著眼睛聽外面的動靜,約莫過了半個時辰,柳博銘才起來,先是洗漱了一番,之后又來喚默槿起床。兩人簡單用了些早飯,駕著馬車,往落石谷的方向前行。
這一路或許是柳博銘心切,剛過午飯的點兒,兩人便到了臨楚鎮(zhèn),兩人合計合計,決定直接往谷中走,不在鎮(zhèn)子上多做逗留。
柳博銘去歸還租來的馬車時,留了默槿一個人,坐在路邊兒的茶攤上等他。默槿要了碗熱茶,捧在手里暖著,想著回去一定要先“看看”陸綺,這許久不見,倒還真有些想念。
突然,她感覺身邊兒一陣小風(fēng)刮過,有人在她這桌兒落了座兒。默槿四肢一下繃緊了,隨時準備躍開。沒想到那人倒是一點兒殺意都沒有,只拍了拍桌面兒,徑直轉(zhuǎn)身離開了。
默槿皺了下眉頭,小心地用指尖摸了過去,果然,在那人輕拍了兩下的地方,留有一張字條。來不及細看,默槿直接將字條一卷,藏進了衣服里,這是柳博銘的聲音也在身后響了起來。
“勞煩您照顧了?!毕虿钄偟男∝湼读隋X,柳博銘走到她身邊兒,問道:“再歇一會兒還是現(xiàn)在便走?”
默槿仰起頭,沖著他的方向,揚起唇角,露出一抹微笑:“現(xiàn)在走吧,我等不及想見陸綺和師父他們了?!?p> 山間的路本就不好走,默槿有硬氣,拒絕了柳博銘要背著她的提議,只是在后面搭著他的肩頭,自己定要一步一步地走進去。好幾處,默槿都差點兒崴了腳,若不是柳博銘手快,總是在她身體歪斜時,一把扶住她的胳膊,恐怕默槿都不知道要摔多少次了。
遠遠地,柳博銘就看到陸綺穿著玄青色的衣服,坐在最后一個路口邊兒的石階上,手上無聊地撥弄著什么東西。
“五師妹倒是已經(jīng)在這兒候著咱們了。”柳博銘先后偏了偏頭,先向默槿打了聲招呼,轉(zhuǎn)而抬起手臂,向陸綺的方向揮了揮:“五師妹?!?p> 陸綺立刻扔下了手里的狗尾巴草,幾乎是從石階上一躍而下,幾步跑到了兩人面前,連師兄都不問,雙手抓住默槿的雙肩上下打量了一番后,一把將她抱在了懷里。
“我想死你了!日日都盼著你回來?!标懢_單人騎馬,雖然只比他們早走兩天,卻是早了許多回到了谷中?;貋聿诺弥獛煾敢呀?jīng)傳信過去,叫柳博銘將默槿帶回谷中治療?!霸缰绱耍揖偷纫坏?,同你們一道兒走了,看看,師兄就是不會照顧人,默槿這瘦得都只剩骨頭了?!?p> 默槿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先放開,但兩姐妹再見竟真的恍若隔世,一時間互相牽著對方的手,都不愿意松開。
柳博銘搖著頭笑笑:“既然你不放心,這剩下的路,就由五師妹你,帶著九師妹走吧。”
“自然是由我領(lǐng)著,你們這些大男人笨手笨腳的,一路上定然是讓默槿摔了跤的。”論斗嘴,陸綺就算對著一只“呱呱”叫的青蛙,也能絮叨上半日。柳博銘說不過她,作勢要揍她,陸綺立刻躲到了默槿背后,從側(cè)邊兒探出頭來,吐著舌頭。
“小兔崽子?!绷┿懶αR了一句,向側(cè)邊兒移了一步,陸綺以為他還要動手,拉著默槿忙退到了一邊兒。柳博銘這才笑著沖她擺了擺手:“快些回去,我和九師妹連午飯都沒吃,你再鬧,一會兒我倆該餓暈在門口了。”說著,抬起腿,先往里面走去。
后面默槿依舊是一手搭著陸綺的肩,一手抓住她右側(cè)手臂的手肘處,陸綺還不放心,右手還一直攥著她的衣袖,怕她跟在身后磕了碰了,自己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不了。
柳博銘將默槿的行李送到后,說要會自己房間收拾一下,之后約好一齊在飯?zhí)眉?。默槿自然是被陸綺送回房間的,她本想讓陸綺先去,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定然會引起誤會,只能在更換衣服的時候,將字條先藏到了枕頭下面,等晚上回來再說。
之前在茶攤上收拾字條的時候,她發(fā)現(xiàn)這東西,應(yīng)當(dāng)是唐墨歌派人送來的,畢竟鑲嵌了金箔的紙,可不是誰都能用的。那字條上凹凸不平,卻摸不出被墨汁浸染后,宣紙的脆感,默槿甚至判斷,平常人打眼看去,那就是一小塊被裁剪下來的,鑲嵌了金箔的紙而已。
即便如此,她還是將字條小心收好,生怕出了什么紕漏。
倒是進入落石谷,讓她真真放下心來,用熱水洗了臉,又換了谷中新制的冬裝,這才被陸綺領(lǐng)著到了食堂。
因為早已過了飯點兒,整個飯?zhí)美锟章渎涞?,只有他們?nèi)齻€人。柳博銘已經(jīng)交代了廚娘準備些飯菜,等陸綺和默槿到了的時候,第一個菜剛上桌。
默槿和柳博銘的肚子早就開始唱起了空城計,兩人也都不客氣,紛紛動起了筷子。平日最能吃的陸綺,這回倒變成了作陪的。
“竟然沒有下追捕令,也沒有通緝令?”聽完柳博銘對她離開之后,所發(fā)生的事情的轉(zhuǎn)述,陸綺也感到十分驚訝,“這…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
默槿喝了口熱湯,去了去嘴里的油膩感,要搖頭表示不知道。陸綺看她碗里空了,忙又給她夾了筷子菜,催促她繼續(xù)吃,引得默槿連連苦笑:“我是真的吃不下了,你可別逼我了。”
“那就這一筷子,吃完再喝些湯?!标懢_倒是拿出了哄孩子的決心,一定要讓默槿多吃些,“一路上你跟著二師兄,肯定沒吃著好東西,還不趕緊補一補?!?p> 說不過她,默槿還是乖乖把碗里的東西都塞進了肚子里,又喝了一碗熱湯。
藥石閣的大夫們早早便匯聚在了大廳,陸綺帶著默槿進來時都嚇了一跳,她也從沒見到過這些個谷里的大夫們到得如此整齊的時候。
柳源楷端坐在高座之上,而默槿則乖巧地被大夫們圍在中間,那叫一個水泄不通,連陸綺都沒擠進去。
“師父,有把握嗎?”柳博銘看著高座上的柳源楷穩(wěn)如泰山的樣子,心底倒是放松下來的一些,沒想到柳源楷聽了他的話,卻搖了搖頭:“不一定,聽陸綺的描述,恐怕藥石閣的大夫們,是沒辦法了。”
這一下,可叫陸綺和柳博銘的心都掉到了谷底,兩人對視了一眼,皆是滿眼的苦澀。
“九師妹剛過二九年華,難道之后就真的要這樣一輩子嗎?”柳博銘是心疼極了她,自默槿來到落石谷后,幾乎一大半時間都是他陪著的,如今又聽得這么個噩耗,竟覺得是有人在擰自己的五臟六腑一般。
陸綺拍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打擾大夫診治,也不要在師門面前妄言。陸綺湊到柳博銘耳邊兒,道:“別急,你看師父都不緊張,說不定還留了后手?!?p> 果不其然,大廳內(nèi)忙忙碌碌了一個時辰,眼見著天都要暗了,陸智敏走出來,拱手行禮后說道:“掌門,這…我們無能,不能使默槿姑娘復(fù)明?!?p> 雖然心里早有準備,但當(dāng)柳源楷真的親耳聽到這個結(jié)論時,還是嘆了口氣,擺手示意他們都去忙自己的事兒。
默槿自然也聽到了,她雖也有些失落,但其實心里早有準備,不過是有確認了一遍而已。她站起身,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柳源楷開口突然叫住了她:“你且上來?!?p> 陸綺連忙將默槿領(lǐng)到了柳源楷的身邊兒,退了兩步后,沖站在另一邊的柳博銘挑了挑眉毛,示意他:我說了師父留有后手吧。
柳源楷看著默槿緊閉的雙眼,拉過她的手,拍了拍:“為師還有個辦法,定然能治好你的眼睛,只是此去天高路遠,你要多加小心。”
聽這意思,柳源楷是要默槿一人獨自前往?柳博銘立刻急了,“噗通”一聲,直接跪在了地上:“師父,徒兒愿意陪同九師妹一起前往!”
默槿第一個想到的人其實是陸綺,畢竟柳博銘與她關(guān)系再好,依舊是男女有別,沒想到陸綺竟然一直沒開口說什么。默槿憑著感覺,向陸綺方向轉(zhuǎn)了轉(zhuǎn)頭,問道:“五師姐不愿意與我同去嗎?”
沒想到,陸綺先是干笑了幾聲,之后開口道:“有二師兄陪著,我去了也只有搗亂的份兒,我還是安生陪著師父吧。二師兄,你這一路可要照顧好默槿啊。”
默槿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竟從陸綺的聲音中,聽出一絲哭腔來。正想張口詢問,柳源楷突然開口,提醒柳博銘道:“你可想好了,我說的這名大夫,雖然醫(yī)術(shù)高超,卻心性古怪,你一同前去,她定然是會為難于你的?!?p> 這番話一下子將默槿的注意力又扯了回來,柳博銘抬頭看了眼默槿,堅定地點了點頭:“徒兒明白,徒兒愿意同去,定然也會帶著九師妹好好回來。”
柳源楷長嘆了一口氣,松開默槿的手,身型仿佛都佝僂了起來:“為師知道了,你們先好生休息幾日,待時機成熟了,為師會告訴你們的?!?
哥舒清
今天手感奇差...寫了快兩個小時才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