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綠色的瞳孔被夕陽映得好像快要滴水出來,鮮血一般艷麗的唇微微向上勾勒出一個說不出好看的弧度,幾縷發(fā)絲隨性地落在頰邊,為這張傾世的容顏增添了一抹隨性不羈。
然后,那艷色的唇慢慢地掀開一起縫隙,笑聲從中溢了出來,那嗓音像是沉淀多年的佳釀一般,不用去聞去喝,只聽著,就已經(jīng)讓人醉了。
“瞧瞧,我說走這條路,你還說路不對,這下多好,我們遇到了一個妙人兒呢?!卑滓氯说穆曇糁型钢鋹?,只是那種愉悅又讓人莫名覺得寒冷。
他身后的黑衣他沒說話,只是低頭看著地上的十幾個人,然后繼續(xù)沉默。
白衣人也不理他的沉默,繼續(xù)說道,“都說大商國人的人迂腐,假仁假義,我看這小子的挺對我的味兒的?!?p> 黑衣人抬眼看看他,然后繼續(xù)沉默。
白衣人也不介意他的沉默,繼續(xù)說道,“不如我們跟他們一起走吧?!?p> 好像是臨時起意,白衣人說話時,語氣里還有著興奮。
而這時黑衣人不得不提醒他,“我們這次的目的地是京城?!?p> 但白衣人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腳步已經(jīng)朝著陰雪瀾他們離開的方向而去了。
可是沒走幾步,他又退了回來,黑衣名叫海子的男子愣了一下,然后看到他笑呵呵地說道,“他們又回來了,咱們先躲起來吧。”
海子沉默,但他一閃而過的眼神已經(jīng)露出他的疑惑:干嘛要躲著他們?
白衣人說,“萬一他們知道我們看到他們殺人,殺人滅口怎么辦?”
海子徹底沉默無語了:應(yīng)該是別人怕你滅人全家吧?
他的主人的腦子果然和別人不一樣。
陰雪瀾還沒走出多遠,就接到了來自于兄長的飛鴿傳書,內(nèi)容很簡單,讓她順路去趟京城,去京城湊湊熱鬧。
陰雪瀾第一個反應(yīng)是想把這只鴿子抓子直接烤了,然后當(dāng)作沒收到這條消息,她剛才還想念著自己的床,結(jié)果現(xiàn)在又要她往外跑?
順路?順個P路啊!她還得打回頭好不好?她還得越過那一片可怕的尸體好不好?你妹妹的膽子很小的?。?p> 陰雪瀾直接在車子里打滾,樂春兒看著她的樣子,不由奇怪,“你不想去,就直接回家唄,反正少爺也不會怪你?!?p> 陰雪瀾這時停止了打滾,她轉(zhuǎn)過臉來,然后以手支著頭側(cè),看著樂春兒,說道,“他是不會怪我,可會念叼死我,而且應(yīng)該是他走不開,而這段時間京城那邊的情況微妙,黃介居然頻頻向我們家定購兵器,很明顯他和別家出現(xiàn)了什么問題,咱們做生意的,特別是是朝庭命官做生意,朝庭的動向本就應(yīng)該時刻觀察的。”
樂春兒沉默,因為她不太懂,陰雪瀾也不指望她懂,對著正在趕車的卓類喊了一聲,“卓類,這里到京城大概要多久?”
卓類在外面回答她,“估計兩天左右?!?p> 接著,車里一片沉默,五個人連馬帶車,又朝著另一個方向急馳而去,等人馬一走,原本躲在后面的兩個人又冒了出來,此時天色已經(jīng)漸漸暗了下來,白衣青年的眼睛竟仿佛有一絲綠色的光閃過,然后聽到了他帶著笑的聲音,“咱們也去看看吧?!?p> 他身后的黑衣人沒說話,沉默地跟著了他的身形,那一瞬間,如果有一個普通人路過,還以為自己見到鬼了呢,因為一黑一白的兩個影子幾乎一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陰雪瀾從小是被嬌慣大的,但父兄對她的嬌慣卻不只是單純的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他們在物質(zhì)上給她最好的,在精神上給的卻是最實際的,所以陰雪瀾普通的大家閨秀不一樣,在能享受的時候,她一向只用最好的,在需要吃苦的時候,她的韌性可能比一些窮苦人家的孩子還要強,就像前幾天和鮮于意被困于山中時一樣。
在前往京城順京這一路上,陰雪瀾便把陰家大小姐的派頭擺了出來,本來兩天的路程,她打算走個四五天,反正這事也不算太急,那京城的那老家伙等等,磨磨他的脾氣也是好的。
可是在快到順京,算是進京的最后一站的望南城一下子涌進了這么江湖人,這些人一下子把這座小城的幾個客棧全部占滿了,連柴房都不放過。
陰雪瀾一行人來得有點晚,結(jié)果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了。
從最后一家客棧走出來,陰雪瀾抬頭看看天,有些陰,看起來要下雨的樣子。
“難道我哥說京城有熱鬧看,指的就是這件事?可是這些江湖人一下子涌進順京到底要干什么?”
陰雪瀾坐在車邊上自問自答,這時卓類突然跳到了車頂上,頭朝下沖著她的頭頂說道,“因為聽說朝庭要考武狀元,這些平時常大字不識幾個的江湖人一聽說有機會當(dāng)官,就都來試試唄?!?p> 陰雪瀾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順勢跳了下來,坐到了她旁邊,“別那么崇拜地看著我,其實你隨便抓個人問問就知道了?!?p> 陰雪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時候看出來我崇拜你了?”
“就剛才?。?。”卓類的娃娃臉露出十分可愛的笑容,就像是個鄰家的小弟弟。
陰雪瀾可早就免疫了這一套,直接一巴掌拍到他整張臉上,然后把人推下車,“滾,去找個落腳的地方,都快下雨了?!?p> 卓類順勢下了車,一邊叫著一邊跑遠了。
陰雪瀾仰頭看著天,這天黑得像是要直接壓到人頭頂?shù)乃频?,莫名的讓人心情跟著沉重,陰雪瀾這時看向巴峰起,“巴叔,麻煩你今天晚上把這些人客棧都順一圈兒,看看這些人的底細?!?p> 巴峰起點頭,然后什么也沒說,無聲就消失在了黑色的夜幕當(dāng)中。
隨后陰雪瀾對陰光和樂春兒說,“走,咱們?nèi)サ茸款惪??!?p> 沒等多久,那沉悶壓抑的天空就開始灑雨珠,那一粒一粒的,個頭堪比珍珠,而這個時候,卓類剛好回來了,他跳到馬車上,掀開車簾,對著里面陰雪瀾說道,“走吧,城外不遠處有人小村莊,應(yīng)該可以借宿一晚。”
頂著雨,一行人慢慢出了城,城門外與城門內(nèi)完全可以說是兩個世界,城內(nèi)此時雖然烏云壓頂,風(fēng)雨肆虐,但至少還可以看到一些店家門口飄搖的燈光,可當(dāng)出了城,這便是一片漆黑的世界。
而透過這漆黑,你仿佛可以從中嗅到一股難言的腐臭味,這一路來,陰雪瀾對于這樣的味道已經(jīng)不陌生了。
五個人均沉默著,他們都知道,在他們路過的地方,在他們的腳下,很可能就會無數(shù)條生命,而當(dāng)他們路過一些殘敗的房子時,都會將沉默壓得更低,腳下的速度更快了。
走了幾個荒蕪的村子,他們終于看到了燈火,在大雨里,這燈火顯得飄渺不定,就像是夜間的鬼火一般。
陰雪瀾的馬車停顧村子口處,這村子不大,一眼都能看到頭,也就十幾二十幾戶人家,卓類找的就是最外面的這一家,聽到馬車的聲音,這家的門開了,借著從屋里透出來的微弱光線,陰雪瀾看到一個微微佝僂著腰的中年男子走了出來,卓類從馬上跳下來,對著男人說道,“大哥,這就是我家主子,今晚麻煩您了。”
那男人的臉這時又躲進了陰影里,只能看到他僵硬地點了點頭,然后陰雪瀾下車,樂春兒為她撐起了傘,她走了過去,“這位大哥,麻煩您了。”
男人并沒有應(yīng)她,只是默默地轉(zhuǎn)身進了屋里。
陰光這時已經(jīng)把馬栓好,馬車經(jīng)過特殊處理,并不怕雨,他這時來到陰雪瀾的身后,看起來有點渾濁的眼中閃過一道光,“少爺,這人……”
陰雪瀾抬手阻止了他,然后進了這只有三間,似乎已經(jīng)搖搖俗欲墜的土屋。
進了屋里,一股子腥味兒便撲面而來,這種腥味兒很復(fù)雜,有點像是海鮮,又有點像是血,還有點像是某種東西壞了的味道,總之是讓人有點受不了。
不過這樣的夜晚,有個遮風(fēng)擋雨的地方已經(jīng)不錯了,也就沒有什么可挑了的。
屋里有燭火,光線便亮了一些,陰雪瀾這時看清了男人。
這男人有輕微的駝背,但并不嚴重,他長的并不丑,四方的國字臉,看起來老實可靠,可是他的雙眼看起來卻極為無神,甚至是麻木的。
陰雪瀾落座,男人為他們每個人倒了一杯水,但他始終不說話。
于是陰雪瀾難得地先開了口,“大哥,這家里只有你一個人?大嫂呢?”
男人端著水壺的手微妙的動了一下,“帶著孩子回娘家了?!?p> 陰雪瀾懶散的眼睛微微地眨了眨,然后看了一眼卓類,卓類朝著她笑嘻嘻的一笑,鮮紅的衣服,微弱的燭光,讓他的笑看起來有幾分詭異。
陰雪瀾沒有再多問,這時男人把屋里的一扇門簾掀開,“這個小姑娘就自己住里屋吧,就委屈幾位爺和我一起住外屋吧?!?p> 他說的小姑娘指的是樂春兒。
樂春兒沒動,她的手扯著陰雪瀾。
陰雪瀾看了她一眼,沒說話,但她慢慢地把手放開了,自己慢慢地走進了小屋,在進去前又回頭看了陰雪瀾一眼,后者給了她一個聽話的眼神兒,她最后走了進去。
“大哥,我們路上沒有吃飯,不知道可有什么吃的?放心,我們會付錢的?!标幯懲蝗徽f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