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色自一早就陰沉沉的，使得屋子里也陰暗無比。
孔蘭醒來看了一眼窗外，心說，這天氣看來是不方便出門散心去了，因此便比往日起得晚了些。
梳洗完畢，憐兒已端了早飯過來，放在屋中的桌上。卻是不走開，就站在那兒。
孔蘭見她似要說些什么，問她：“憐兒，你可是有什么要說的？”
憐兒這才吞吞吐吐地說道：“我剛才端早飯過來時路上遇見陸夫人了，她見了我就問我可知道四少奶奶什么時候回去自己家，我只說了不知道，想是要等四少爺回來后再回。那陸夫人聽了我說的，臉色就變得極難看的?！?p> 孔蘭聽了這話，對憐兒說：“只恐我再不走，真的是礙了她的眼了?！?p> 憐兒說：“四少奶奶且莫理她，既然四少爺要你等他回來，你不能就這樣走了。”
孔蘭“嗯”了一聲，不再說話。
這一上午，孔蘭就在自己院中閑坐，只覺光陰似無比漫長，仿佛已是許久未見陸巖面了一般，明明他是昨日上午才離開的。
不覺就到了吃午飯時間，憐兒去膳房取飯去了，不多時回來了。
孔蘭問她：“你可又遇見陸夫人了？”
憐兒答：“遇著了，四少奶奶?！?p> 孔蘭又問：“她可又說什么了？”
憐兒答：“她什么也沒說，不過那張臉是極寒的，好嚇人的樣子?！?p> 孔蘭“哦”了一聲。心想，要是陸巖真心愛她，她在這兒真住下去，有這么一個婆婆，日子定也是極不好過的，不由又擔(dān)心起以后的婆媳關(guān)系來。
擔(dān)心了半晌才想起，自己同陸巖還關(guān)系未定，這擔(dān)心也未免過于早了些，覺得自己甚是可笑。
吃了午飯，她覺得身子有些疲乏，回屋躺床上睡午覺去了。
因心里有千頭萬緒，許久才睡著，等醒來時，已是下午過半。
剛起了床，只聽?wèi)z兒急急走近來說道：“四少奶奶，陸夫人來了。”
憐兒話音剛落，那陸夫人已經(jīng)走了進來，只身一人，也沒帶個丫頭?？滋m心里一涼，心道：“她這是來趕我來了。但無論如何，我也得等陸巖回來。”
那陸夫人走到她屋中的桌子旁，對孔蘭說：“過來吧，我們娘倆聊聊天兒，你來這么久，也沒同我好好聊過天?！彼m是笑著說的，但那笑容未免有些陰森。
孔蘭也笑說：“是呢，我們還真未聊過天兒?！?p> 陸夫人說：“也是怪你，別家的媳婦兒，都是要晨昏定省的，你既不去，我也不能綁了你去。”
孔蘭心下冷笑道，這陸夫人也真是，明明是當(dāng)日她自己看自己礙她的眼，說要她以后免了這習(xí)俗，今日卻來責(zé)怪自己，也是無趣得很。不過眼下為了等陸巖前來，也不能和她針鋒相對地計較，因是說：“是呢，確實怪我不懂府上規(guī)矩，惹夫人生氣了。您且消消氣?！?p> 陸夫人說：“我也沒什么氣的，有些事，我們也不必藏著掖著的，我知道你是看不上這陸府，看不上我這婆婆，更加看不上我那兒子。反正我們沒有婆媳的緣分，這些規(guī)矩，遵守不遵守的，倒也無妨?！?p> 孔蘭見她如此開門見山，便說道：“我沒有看不上府上任何人。夫人想多了?！?p> 陸夫人冷笑一聲，說：“只怕我是想少了?！?p> 孔蘭說：“我知道夫人想說的是何事，我今日便告訴你實情，我那日逃婚，原是因為聽說了貴公子陸巖是個浪蕩子，女人緣甚好，這才逃的，當(dāng)日和我一塊被我父抓住的，只是我家的一個下人，他只是看不過我所嫁非人罷了?！?p> 陸夫人又冷笑一聲，說：“沒想到你平日里看著悶聲不響的，倒挺會狡辯?！?p> 孔蘭說：“我說的都是實情，夫人信也好，不信也好。我不再就此多說半個字?！?p> 陸夫人說：“你如何讓人信服，你可有證據(jù)？”
孔蘭說：“夫人又如何能證明助我逃走的人是我情夫，夫人可又有證據(jù)？”
陸夫人說：“證據(jù)是沒有，只不過貴府上有下人和我家下人是親戚，這消息就傳到這兒的，難道還能有假？”
孔蘭說：“夫人也說是傳言，這傳言也是當(dāng)不得證據(jù)的，想必夫人也清楚?！?p> 陸夫人見她臨危不懼的樣子，心想這丫頭竟然也是個厲害角色，往日真是小瞧了她。來時之前以為自己一說她就會嚇得不敢出聲，沒想到她面上沒有一絲懼色，反而還伶牙俐齒地與她狡辯，心想，看來要她回去，需得多費些口舌了。因此思索著怎么才能把她弄走，最好今日就走，等明日陸巖回來，只恐事情就沒那么簡單了。
一時之間兩人都不再說話，屋子里氣氛僵硬得緊。
過了半晌，陸夫人說：“也罷，看來你也知道我兒的為人了，既然你知道他的為人，還愿意與他呆在一塊，想必也想清楚了以后的日子是什么樣子，我就不多心了?！闭f完，站了起來，做出要走的樣子。
孔蘭雖然覺得陸夫人這樣說陸巖，恐怕是故意抵毀，想讓自己知難而退，但就是忍不住自己想要從各方面打聽陸巖品性的那顆心，因是問道：“我還真不知道他的為人，夫人且與我說說，在你眼中，他是什么品性呢。”
陸夫人又坐下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嗎？你剛才不說你以為他是浪蕩子，才想逃婚。”
孔蘭說：“我只覺得與他相處下來，覺得他與傳言不甚符合?！?p> 陸夫人說：“若他不是浪蕩子，這傳言又如何能傳得出去？難道還有人故意陷害他不成？”
孔蘭不想與陸夫人再多說下去，因此說：“等陸巖回來，我自會好好了解了解他的品性，夫人請回吧。”
陸夫人見她現(xiàn)在竟敢對她下逐客令，真是一點沒把她這個婆婆放在眼里，日后她要是繼續(xù)呆在府中，自己看她只會更加礙眼，便說：“難道你還想從他自己嘴巴里，吐出對自己不利的話來？”
她的這句話卻是叫孔蘭愣了一下，心想，她說的也是不無道理，自己一直想著的便是等陸巖回來問他實情，可是他又怎會說出不利于自己的話語。
孔蘭因此沉默著，看著眼前的桌面，想著看來要真想了解陸巖的品性，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說不定得過好些日子，難道自己要在這府中呆上個一年兩年再說？如果真呆上個一年兩年，到時再與陸巖再分手，又豈不更加難堪？想來想去，覺得這事竟是個讓人束手無策的麻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