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隱之回到府邸時,天色已經(jīng)很暗沉了。
隨侍的小廝上前詢問,是否要將晚膳送到書房,容隱之搖搖頭,輕輕說了句:“不必了,退下吧!”
小廝想開口去勸,可他又向來清楚這位大人那執(zhí)拗的性格,因而,只得垂首退出了房間。
大人這兩日都不見歡顏,真不知是怎么了?
今日無雪,容隱之想要趁著夜色出門透透氣,他踱步于回廊之間,一路低著頭走,然而,當他再次抬起頭時,卻發(fā)覺自己竟走到了梅園之外。
暗香襲來,隱隱幽幽,恰似他曾無數(shù)次在睡夢中回憶起的味道一般,這氣味,曾叫他心生歡喜,可今日一聞,心卻為之一顫。
他扯了扯嘴角,嘲笑自己的荒謬,明明人去園空,他卻還在此間留戀孤徊,如此作為,可真真一點不像那遺世獨立的容公子。
他明白,一院太小,又如何困得住那只想要九天高飛的鳳?
容隱之微微嘆了口氣,伸手推開了梅園木門,院子里沒有一絲光線,孤寂得叫他心生寥落。
他不敢再往前走,于是,只得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石凳寒涼,容隱之卻絲毫未有察覺。
“大人?!庇袦厝岬呐晜鱽恚蓦[之扭頭一看,有一年輕小婢正跪伏于他的腳下,只是,天色太暗,他有些看不清。
“你是?”
“奴婢是守這梅園的筱漁,夜深深寒,我過來摘幾枝梅花?!?p> “摘梅花?”容隱之喃喃道:“摘得之后,擬作何用?”
小婢答:“梅花枝干清瘦,花朵素潔,不似牡丹芍藥艷光四射,但就這樣的枝干與花蕊,若配以素白凈瓶,則分明意趣橫生,所以,奴婢摘了,自是做一裝飾,置于梅園小屋之中?!?p> “我若沒有記錯,你是從東山跟過來的吧,如今聽你說話,卻頗有幾分文雅之氣,怎么,素日里喜好讀書嗎?”容隱之忽然問道。
“大人謬贊了,奴婢只略識得些文字,又何曾讀過什么書?!斌銤O頓了頓,又說:“倒是以前住在這里的這位元公子,哦不,元姑娘,噬書非常,奴婢奉大人之命于她跟前照應的幾日,確也實實在在聽她說了不少趣事,其中就包括對這冬日寒梅的一番品評。”
容隱之又怎么會忘記,當初是自己派這筱漁來照顧女扮男裝的箬兒。
他略略坐直了身子,問道:“筱漁,我有個問題想請教你?!?p> 筱漁大驚,“公子言重,有什么吩咐只管直言便是,若說請教,當真是折煞奴婢了?!?p> 容隱之微微頷首,說:“你且起來坐下答話吧!”
“是!”筱漁猶豫了一番,最終還是起身坐到了容隱之旁邊的石凳上。
“我想知道,你們這些女子,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筱漁低著頭,全然沒料到容隱之會問這樣的問題,“愿望﹍﹍”她沉思一番,終于鼓起勇氣說:“愛一人,存一心,過一世!”
聞言,容隱之一怔,竟半天答不上話,他只小聲囁嚅著,反復品味筱漁所說的那句話。
“可是,會不會有這樣的女子,心中萬千韜略,只識鵬程九天,不顧人間情愛?”
筱漁抬起頭,不假思索地、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沒有!”
容隱之瞪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當真沒有?”
筱漁輕輕一笑,道:“大人,您一定要知道,越是心有丘壑之女子,越盼世間能有真情相守,所缺少的,不過是一個對的人!”
“對的人!”容隱之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