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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知青那幾年

59天路

我當知青那幾年 申朱楊 3637 2018-12-31 20:18:48

  59天路

  大中和二中的交談孫泉源自始至終都在聽著,聽得還很認真,聽得也很清楚。他覺得這是大中以隊長的身份在整二中和二中的父親。二中和二中的父親錯在哪里?——不過也就是在隊里沒活干的時候,去給親戚家做了一個小柜子和一個小飯桌。這兩樣?xùn)|西合起來去買也花不了三十塊錢。憑啥讓他倆給隊下三十塊錢?這是大中根據(jù)自己的算法算出來的,沒有經(jīng)過三巨頭商議,這是大中自己以隊長名義作出的決定。這未免有些太霸道。生產(chǎn)隊的事情真是隊長一個人說了算嗎?真要是隊長一個人說了算,這豈不是一手遮天?連起碼的民主都沒有,哪有公平、公正可言?這不能服眾。二中若跟他鬧起來,大隊知道內(nèi)情,大中這隊長只怕也當不成。

  剛下鄉(xiāng),大中跟孫泉源關(guān)系好的時候也曾對孫泉源說過:“隊下的事情永遠都說不清道不明。人老幾輩兒都在溝里住,千絲萬縷,勾扯不清,恩恩怨怨,誰知道哪一輩兒上有了啥事情,結(jié)下了啥冤仇?先輩兒人交待過,后輩兒人得勢就會扯出這禍根,步步為營,向你逼進,踩你腳后根,挖坑讓你跳,讓你防不勝防,這就讓人很揪心。”

  孫泉源當時就說:“這樣也太小心眼兒了吧。這樣的人誰還敢跟他共事兒呢?”

  大中回答孫泉源:“想共事兒在溝里,不想共事兒還是在溝里,反正都是在溝里,那就看誰比誰狠,誰比誰厲害了。誰能壓過誰,誰看見誰就怯。這是人老幾輩在一起弄事兒傳下來的底氣,這弄事兒的勁兒會傳承。”

  大中這么說,他就是要壓人一頭了。他是這么說,他也這么做了。難不成二中的先人,跟大中家哪一輩先人有過節(jié),沒解決?沒有。難不成二中當過小隊干部,坑過大中家么?沒聽說過。二中沒當過小隊干部,下鄉(xiāng)這么長時間也沒聽說他做過惡。溝里的事情,大家整天在一起,即便有什么秘密,知青也早該知道了。到現(xiàn)在還沒聽說,那就是沒有什么。這就真說不準大中為啥要整治二中了。沒人說過大中好整人。不過通過觀察,孫泉源已經(jīng)斷定大中不省事兒,是個喜歡弄事兒的人。上臺先查上一屆會計的賬。大隊為著安撫上一屆會計,只好安排上一屆會計到街里小學(xué)教書去:這沒折騰住人家,倒給人家弄了個美差事。這是大中萬沒料到的,自然很生氣。查來查去沒問題,那賬本還躺在小隊辦公窯里的桌抽斗里。大隊會計跟大隊抽出來查賬那幫人也很不高興。都跟大中說:“這樣的會計咋能貪污呢?錢都沒在他手里,他貪什么去?這賬沒一點問題。你這叫瞎猜疑。貪污要有證據(jù)?!?p>  就這大中還不信,還要查下去,他要查出問題。結(jié)果真查不出來,他也只好把賬本鎖到辦公窯的桌抽斗里,占著隊下一抽斗之地。

  俗話說:一年會計,十年不離。會計換屆查賬,這是國家規(guī)矩。這是生產(chǎn)隊經(jīng)濟權(quán)力的交接手續(xù)。這不是整人,這跟整人沒有一點關(guān)系。但大中把這看成是整人的契機。他把這看成是別人的小辮子,只要抓在手里,弄不死你,先折騰你;我是隊長,有權(quán)不用,過期作廢:這就是大中的為人之道。

  二中的為人跟大中正好相反:對人總是笑咪咪。即便對外人,也是笑臉相對,包括知青,他也看成弟兄。要不他媳婦在家鬧騰,他咋能跑到街里請來了尤繼紅?可見這人很和善,很重人情。

  其實尤繼紅也是很有人情味兒的人。她從縣城開會回來,跟隊下做了匯報,去大隊會計那兒做了報銷,接著就到二中家來了,要看這兩口是否已和好。聽得二中嫂子說:隊長因為二中去給她姨家做了兩樣家具,就要整二中和她老公公。尤繼紅把事情問清楚之后,覺得這事兒大中過分了。

  尤繼紅認為:走資本主義道路和給人幫忙是不同的,是有區(qū)別的。二中給他妻姨家?guī)兔ψ黾揖?,不屬于資本主義復(fù)辟。鼎叔害怕兒子手頭不過關(guān),擔(dān)心毀了人家木料,前去幫忙,這也不屬于資本主義復(fù)辟。這屬于親朋之間相互幫忙的正常關(guān)系。尤繼紅把她的看法、想法跟大中說了。并說明她不是為二中家求情,她是要給大中講明資本主義和親朋之間幫忙的不同。

  近一年,尤繼紅到街里受到了重用:在生產(chǎn)隊當著婦女隊長,在大隊團支部當著委員,四邊的群眾都高看,自我感覺也跟在溝里時不一樣,覺悟更是高了不少。

  過慣溝里生活,有著溝里眼光的大中,原本沒把尤繼紅看在眼里。但近年來公社對知青的重視,他已看在眼里,有銘心的體會,若不然,國家怎么能給知青蓋新房呢?

  好尋事兒的人,其實膽量也很小,跟人弄事,只不過是揀軟的捏罷了。有人給二中撐腰,再去整二中就不合適。大中跟會計交待:把二中家這三十元記到賬上。會計跟二中家是近門,再說,你隊長說讓給人家記上三十塊錢賬,憑空一說,哪可就能記上了。這也太想入非非了。想記,你自己去記好了。記上一筆欠賬,這要有手續(xù)。那是錢,是不能馬虎的。會計給大中講了不能記賬的道理。

  大中感覺到了孤立。他感覺他不能跟會計為敵,也不能跟尤繼紅為敵。會計是他的左膀右臂,尤繼紅已去了街里,尤繼紅是大隊紅人,他惹不起。再則尤繼紅也不是好惹的。他諾諾,他不犯犟,他不再吭聲。自此風(fēng)平浪靜。

  有天,尤繼紅來溝里找孫泉源,要問這事兒該咋辦。啥事兒?尤繼紅說:“娟兒姐給我來信了。信里提到,她的對象對她還是很不錯,分手她還有些舍不得??涩F(xiàn)在的情況是:兩人的身份,地位明顯不同了。部隊上不讓談戀愛,但跟本部隊以外的談戀愛,部隊上還是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是管不著。有人看上她,向他求愛了。是高干子弟,也是軍人,后續(xù)安排也都想好了。這該咋辦呢。讓我給個說法。我想這事兒我也沒經(jīng)過,都說你見多識廣的,你應(yīng)該會給個合適回答?!?p>  孫泉源笑了。說:“你說這還真是難為住我了。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她是先到山海關(guān),接著就拉到了青藏線。讓我說:青藏線上有高干子弟,那是扯淡。你跟她說,先把是不是高干子弟弄清楚了,別上當受騙?!?p>  尤繼紅是很正統(tǒng)的人,她沒有那么多花花點子,聽得孫泉源這么說,覺得青藏線上沒有高干子弟,也真是砍一斧,損百林。感覺孫泉源這話太過分。但這有沒有高干子弟她也說不清。她只是說:“你這話過火了。那么長的青藏線上豈能沒有一個高干子弟呢?!?p>  孫泉源笑說:“真要這么認為,我也沒啥說了。這得讓事實說話,你讓娟兒姐跟你說吧。那是天路。她在天路上,你問他天路上有沒有高干子弟,不就清楚了?”

  尤繼紅覺得有道理,嘿嘿笑笑,走了。

  過了幾天,尤繼紅又來了,又問孫泉源:“你說,哪個級別算高干,這個定義搞清楚了,這是不是高干子弟也就不讓娟兒姐作難了?!?p>  孫泉源也不知道,估摸著說:“高干看,團以上吧?;蛟S師以上?軍級應(yīng)該是高干。誰知道呢?!?p>  尤繼紅呵呵笑:“原來高干算到哪一級別,你也不知道。這就沒辦法。這事兒只有讓娟兒姐自己看著辦了?!?p>  孫泉源說:“這就對了。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做主,讓別人給出點子,這本身就看出娟兒姐心情是矛盾的。對象對她好,登了心不忍;不登,過不好,這讓她受不了。這事兒真不是咱們知青能說清楚的。要不你去問問張永東,再去問問汪幸運,看他們咋說。在一塊兒好嘛,多去給她問倆人,多給她出點主意,這沒什么不好。你去問問他們吧?!?p>  孫泉源這話有道理,尤繼紅真朝十五隊來了??吹接壤^紅來到他們小組,張永東就知道她有啥事情。悄悄問:“你來干啥?”

  尤繼紅也悄聲說:“這事兒不能讓外人知道:娟兒姐遇住了抓不準的事兒,讓我給她出主意呢。我也拿不準,只好來請教你了。你們組說著不方便,咱們?nèi)ネ粜疫\那兒說吧?!?p>  兩人出門向汪幸運那住處走。路上,尤繼紅把娟兒姐的心情處境說了。張永東說:“聽說她對象那人很好,對她家?guī)椭膊簧伲驗閰④姼思掖盗?,只怕傷人家太很了。還是讓她多考慮考慮為好,別讓人家小伙子心里不得勁兒了。”

  尤繼紅說:“你的意思就是不要吹,不接受那邊人給她介紹的對象。其實我也是這么想的。我總覺得,既然在一塊兒處對象,就不要再說什么條件了,兩個人就是要在一起,還能苦到哪里去。娟兒姐給我信上說得很清楚,她若是跟對象分手,她心里肯定過意不去??伤洲植贿^那城市生活的誘惑。究竟怎樣好,她想問我。我得對人家負責(zé),我得給人家問清楚了?!?p>  張永東說:“無論你們咋說,我就是這么看的。我不可能跟孫泉源一樣,說出來的話模棱兩可,我還是那句話,她對象對她,對她家很好,她要是跟人家吹了,那就對不起人家了。她還是不跟人家吹的好?!?p>  這話尤繼紅愛聽。但她還是要為娟兒姐負責(zé)。她還要去問汪幸運的看法,畢竟汪幸運也算是有本事的人嘛。恰好汪幸運就在他們院里。看見張永東和尤繼紅倆人廝跟著來尋他,便想到尋他有什么事情。悄不言聲讓到窯里,說:“難得哪陣風(fēng)把你倆吹來了?有啥事情?”

  尤繼紅先把這事情要保守秘密,不能向外透露風(fēng)聲,不然對娟兒姐家不好,等等注意事項說了個清楚,然后才把娟兒姐要問的事情說了。

  汪幸運一聽:“這也真夠意思,說是山海關(guān),剛到一磨頭,奔上了天路。這也真夠鍛煉人了。孫泉源說天路上沒有高干子弟。有。這是從山海關(guān)拉上去的部隊。高干子弟也不能不隨部隊開拔吧,咋說這部隊也不是他家的,他總得跟著走吧。有高干子弟,行,不要鄉(xiāng)下這對象。鄉(xiāng)下的,沒前途,吹了。既然能上天路,也就有能回來那一天。跟這鄉(xiāng)下對象吹蛋,掛上高干,高干子弟,能上天路也算是能干。好,好,跟娟兒說,跟那天路上的高干子弟談,跟那鄉(xiāng)下這對象吹蛋。”

  尤繼紅和張永東聽著都沒吭聲,只聽汪幸運在那里天路,天路的瞎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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