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能有點公信力嗎
德邦醫(yī)院是一家中外合資醫(yī)院，我再熟悉不過，大多數(shù)人的始發(fā)和終點站都會在這樣的地方，只不過出發(fā)時是自己一個人在哭泣，到達終點后送行的人為你落淚。
我邊走邊向一個個房間里張望著，都不見安穩(wěn)的身影，可能是時間過得太久記不清他的辦公室在哪，此時迎面遇見一位護士。
我問道：“您好，請問安穩(wěn)的辦公室在哪？”
護士遲疑著：“安穩(wěn)？”
我補充說：“從美國回來的，研究神經(jīng)內(nèi)科的專家?！?p> 護士想了想：“你說的是安教授吧？”
我闔首說：“對對，戴副眼鏡斯斯文文的?！?p> 護士答道：“他不在這棟樓，在對面的科研中心?！?p> 我順著護士手指的方向，看見窗外的一座白色五層小樓。
我說聲謝謝，走向樓梯口。
科研中心三層的一間干凈整潔的病房里，中年關(guān)鍵，就是2018年的我，閉著眼睛安祥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滿管子，臉上戴著呼吸面罩，周圍的醫(yī)療儀器上顯示著各項生理指標，床頭柜上放著那個喬丹玩偶和一束鮮花。
安穩(wěn)站在床頭凝望了許久，鏡片后的眼眶有些紅潤，這時一名護士進來：“安教授，趙主任有事找您?！?p> “好，照顧好病人，發(fā)現(xiàn)任何細微的變化要第一時間通知我?！?p> 護士回答：“您放心吧。”
安穩(wěn)轉(zhuǎn)身走了。
科研中心的三層走廊，我正走著，抬頭看見安穩(wěn)走進一間辦公室，我莫名地有些激動，抬手剛要喊又停住，悄悄來到門外。
安穩(wěn)走進來，見趙主任坐在沙發(fā)上，說：“趙主任，你找我？”
趙主任就是當年給我做核磁檢查的那位趙醫(yī)生。
趙主任說：“老安，我不說你也知道我來的目的是什么。”
安穩(wěn)坐下，微微皺了皺眉：“再給我一段時間，相信會有奇跡發(fā)生的?！?p> 趙主任語重心長地說：“老安，接受現(xiàn)實吧，一年前的手術(shù)失敗了，患者大部分腦組織已經(jīng)死亡，他不會再醒過來了?！?p> 站在門口的我聽到這一個趔趄，呼吸變得急促，扶著墻繼續(xù)聽著。
安穩(wěn)回答：“我不會放棄的，請院里再給我一些時間?！?p> 趙主任說：“不是院里不支持，一年了，你為這個病人承擔了治療所需的全部費用以維持他的生命，這樣做值得嗎？”
安穩(wěn)說：“值得，他是我最好的兄弟，只要還有一分希望，我絕不會放棄的?！?p> 趙主任嘆了口氣：“好吧，最后再給你三個月時間（起身拍了拍安穩(wěn)的肩膀）保重?！保ㄞD(zhuǎn)身出門）
趙主任的話解開了我內(nèi)心的謎團，我步履瞞珊地來到特殊病房門口，透過玻璃幕墻看見床上躺著的自己——中年關(guān)鍵，我雙手扒著玻璃，嘴唇顫抖著，那是我嗎。。。我已經(jīng)。。。，此刻我已淚流滿面，原來重返青春的經(jīng)歷都是臆想，歷史根本就沒有重寫，而真正的我早已成為植物人，那這個軀殼又是誰呢？我為什么會在他的身體里，這個噩夢一定還沒有醒來。
我瘋了般捶打自己的身體，抽打嘴巴，抓著頭發(fā)，把經(jīng)過的護士嚇得不輕問：“先生，您沒事吧？”
我急忙停下：“哦，沒事?！?p> 護士問：“您是來看望病人的嗎？”
我搖搖頭擦干淚水，最后凝望了一眼病床上的“我”，轉(zhuǎn)身走開。
這時，安穩(wěn)從另一個方向走過來撞見護士問：“怎么了？”
護士說：“有個人感覺怪怪的，一直站在門口望著里面的病人，好像還哭了。”
安穩(wěn)問：“人在哪？”
護士指指遠處，我的身影在走廊盡頭轉(zhuǎn)過彎消失了，安穩(wěn)凝望著思索著什么。
德邦醫(yī)院的氛圍過于壓抑，而十幾公里外的鵬城大學則是另一番景象。
籃球場一側(cè)的樹蔭下，成思寒坐在椅子上正低頭看著手機，這時，關(guān)曉羽和一個長發(fā)帥哥走到來。
關(guān)曉羽踢了一下成思寒的腳：“叫我來干嘛，不知道我在圖書館看書呢?！?p> 成思寒不耐煩地抬起頭“泡妞就泡妞，拿看書當什么幌子。。。”，看見長發(fā)帥哥，問：“這是。。?！?p> 關(guān)曉羽說：“安琦啊，這學期剛從美國轉(zhuǎn)來的。”
成思寒豎起眉頭：“美國，我怎么不知道？”
關(guān)曉羽戲謔地回道：“這學期你上過課嗎，知道就怪了?！?p> 安琦向成思寒伸出手，說：“你好，叫我Arthur吧?！?p> 成思寒拉著安琦的手站起來：“手勁可以啊，練過？”
關(guān)曉羽：“安琦可是UCLA的，威少的母校，還參加過NCAA呢?！?p> 安琦儒雅地笑笑：“我的打法更像另一位學長，凱文·樂福?！?p> 成思寒打趣道：“那你不在美國等著參加NBA選秀，來我們這干嗎？”
安琦說：“我爸爸希望回國發(fā)展事業(yè)，全家都搬回來了?！?p> 成思寒回道：“噢，祖國人民歡迎你。”
成思寒與安琦再次握手，安琦笑著說：“你就是“大雕”吧?！?p> 成思寒白了一眼關(guān)曉羽，這時，栗娜和一個戴著圓圓眼鏡的年輕姑娘走過來，倆人手里各拿著兩個冰淇淋。
栗娜說：“思寒。”
成思寒望著圓眼鏡姑娘，問：“這又是。。?！?p> 栗娜說：“這是安靜，咱班新轉(zhuǎn)來的?！?p> 安靜聲音甜雅地說：“叫我Angela吧?！?p> 安靜朝成思寒微笑著，露出兩個小酒窩。
成思寒：“一周沒上課，咱班快改朝換代了?！?p> 關(guān)曉羽說：“安靜是安琦的妹妹。”
成思寒愣了下，說：“妹妹？那她。。?！?p> 安琦接過話茬：“Angela從小就是個學霸，初中和高中都跳過級，所以（聳聳肩膀），You know?”
成思寒點頭說：“know，know，合著你們兄妹一個高球技，一個高智商，組團回國扶貧來了?！?p> 安琦和安靜被逗笑，安靜偷偷瞄著成思寒，有些嬌羞。
關(guān)曉羽：“我看你就夠貧的?！?p> 栗娜把一個冰淇淋遞給關(guān)曉羽：“快點曉羽，快化了?！?p> 安靜則把手里的冰淇淋遞給安琦，四個人一人手里一支，同時望向成思寒，場面略顯尷尬。
成思寒說：“你們吃，甭管我?！?p> 安靜抿了抿嘴唇，把冰淇淋遞到成思寒面前：“你吃吧，我怕胖。”
成思寒回著：“別別別，你一點都不胖?！?p> 栗娜說：“給你就拿著吧，Angela，咱倆一塊吃?！?p> 成思寒接過冰淇淋傻笑著，栗娜忽然抬起頭說：“你們知道，安靜和安琦的爸爸是誰嗎？”
成思寒把一大口冰淇淋送進嘴里：“誰？”
栗娜回道：“安穩(wěn)，安叔叔?！?p> 成思寒被冰的口齒不清：“啥，他倆的老爸是安叔叔？”
“我也是和安靜聊天時剛知道的。”
安琦問：“你們認識我爸？”
關(guān)曉羽聽到這默默低下頭。
成思寒總算把冰淇淋咽下去，說：“你父親和我老爸，還有關(guān)叔叔年輕時是最好的朋友?！?p> 栗娜一個勁地朝成思寒使著眼色，關(guān)曉羽告訴她：“沒事，過去一年了，我沒那么脆弱?！?p> 安琦驚嘆道：“我爸經(jīng)常提起的那位關(guān)叔叔就是你爸爸？”
關(guān)曉羽傷感地點點頭，栗娜拉著他的手安慰著。
安琦說：“對不起，希望關(guān)叔叔能。。?！?p> 關(guān)曉羽說：“好啦，不說這事了，大雕，叫我過來到底什么事??？”
成思寒揚起下巴指向不遠處，只見海報墻上貼著幾幅巨幅的海報，標題是：第二屆3×3城市籃球聯(lián)賽報名須知
“去年我們沒參加，今年聯(lián)賽報名截止日也馬上要到了，就是問問你，還想不想?yún)⒓?？?p> 關(guān)曉羽說：“怎么不想，但我媽這關(guān)。。?！保〒u搖頭）
成思寒問：“郭阿姨還因為那份遺囑。。。”
關(guān)曉羽瞪起眼睛，成思寒連忙改口：“叮囑，關(guān)叔叔的叮囑，不讓你參加？”
關(guān)曉羽嘆息說：“說實話我現(xiàn)在也挺矛盾的，一邊是夢想，一邊是家人?！?p> 成思寒說：“是啊，這兩樣東西就好比籃筐和籃板，要投進夢想的籃筐，離不開籃板這堅實的后盾。”
安琦：“說的真好，但年輕時不是就要為實現(xiàn)夢想不顧一切嗎?！?p> 栗娜說：“那是美國人的思維，我們的國情不同?！?p> 安琦不解地說：“有什么不一樣，可以和家人溝通解決啊?！?p> 關(guān)曉羽感慨道：“能跟我媽心靈溝通的只剩成叔叔了。”
栗娜說：“對啊，思寒，你讓成叔叔做做郭阿姨的思想工作，同意曉羽報名參賽吧?！?p> 成思寒晃著腦袋：“別別，還是饒了我吧，我跟我爸超不過三句，準打起來?！?p> 關(guān)曉羽似乎抓到了什么把柄，說：“不說也行，反正只要我不點頭，你老爸和我媽的事沒戲?！?p> 成思寒說道：“他們大人的事咱們就別跟著參和了，愛情至上，順其自然吧?！?p> 安琦：“你們之間的關(guān)系聽起來好復雜?！?p> 成思寒：“別瞎說，有什么復雜的，還不是因為你老爸才有了這樣的結(jié)果?！?p> “我爸？”
安靜終于張口了：“我爸怎么了？”
栗娜連忙說：“沒怎么，思寒順嘴瞎說的?！?p> 安靜扶了扶鏡框盯著成思寒，撅起小嘴。
關(guān)曉羽說：“說你爸呢，怎么又扯到安叔叔了，（拿過成思寒的手機）這個電話你到底打不打？”
成思寒回著：“誰愿意打誰打，反正我不打?！?p> 關(guān)曉羽蔑視地哼了一聲：“就你這膽兒還參賽呢？”
關(guān)曉羽撥通手機。
鵬城某高中的籃球場地上，一群穿著校服的高中生正在籃架前做投籃練習，成功低頭看著手機屏幕，抬頭對同學們說：“休息一會兒，自由練習?！?p> 同學們散開，成功走到一旁舉起手機：“你小子不好好上課，打什么電話？”
關(guān)曉羽打開免提，成思寒和栗娜、安琦、安靜圍在旁邊。
關(guān)曉羽說：“師父，是我，曉羽。”
“啊，曉羽啊，思寒又闖什么禍了？”
一旁的成思寒氣得不行，栗娜忍住笑。
關(guān)曉羽說：“沒有師父，（看了一眼成思寒）思寒他有事想跟你商量，但又不敢給你打電話，我讓他跟你說啊?！?p> 關(guān)曉羽憋住壞笑把手機塞給成思寒，成思寒拿著如燙手的山芋般，沖著關(guān)曉羽咬牙切齒。
成功皺起眉頭：“你們倆搞什么鬼，我正上課呢?！?p> 成思寒只好：“爸，那個，是有個事。。?！?p> “什么事痛快說，別磨嘰！”
“好嘞。”
關(guān)曉羽和栗娜捂著嘴強忍住笑。
成思寒狠下心，說：“今年的3×3聯(lián)賽報名快截止了，我和曉羽想組隊參加，但郭阿姨一直反對，曉羽想。。?！?p> 關(guān)曉羽搶過手機：“是成思寒想讓您說服我媽同意我參賽，其實我挺為難的。。?！?p> 成思寒急忙探過腦袋：“是曉羽威脅說如果你不做郭阿姨的思想工作，就不同意你倆在一起。”
關(guān)曉羽急了：“師父。。。”
成功說：“好啦曉羽，我都聽明白了，不就這點事嗎，包在師父身上，今年的比賽一定讓你參加上?！?p> 成功放下電話笑著搖搖頭，走向同學們。
幾個人望著掛斷的手機大眼瞪小眼，沒想到竟如此順利。
成思寒問：“剛才說話的是我爸嗎？”
栗娜說：“當然是成叔叔啦。”
關(guān)曉羽興奮地說：“如果師父能夠成功，咱們的戰(zhàn)隊就算正式成立了?！?p> 栗娜笑著說：“就沖成叔叔的名字，也不會失敗的?！?p> 成思寒看看安琦：“就咱仨？”
關(guān)曉羽說：“對啊。”
成思寒回道：“對什么對，連個替補都沒有，最起碼也要五人組隊，三人上場?！?p> 關(guān)曉羽：“核心就我們?nèi)齻€足以，替補不算事?！?p> 成思寒：“誰給你這么大的勇氣，梁靜茹嗎，那可是全國聯(lián)賽，高手如云，強者如林，冷靜些好嘛，少年？”
一旁的安靜被逗笑，輕聲問：“成思寒怎么這么逗？”
栗娜回答：“逗比擔當非他莫屬?！?p> 關(guān)曉羽自信滿滿地說：“平時在球場上沒見你這么慫過啊，咱們仨比誰差嗎？”
成思寒伸出大拇指：“行，論膽大就服你?！?p> 安琦說：“在美國，街球和五人籃球是兩種文化，難登大雅之堂，我還從來沒打過3×3呢?！?p> 成思寒說：“行不行啊，3×3籃球已被2020年東京奧運會列為正式比賽項目，你不知道嗎？”
安琦：“真的嗎？”
成思寒：“就說你們老美消息太閉塞吧。”
關(guān)曉羽說：“嗯，街籃在國內(nèi)早已廣泛普及，其實和五人籃球大同小異，殊途同歸?！?p> 安琦：“既然這樣，我們是不是要先選出個隊長？”
關(guān)曉羽闔首說：“當然，我會努力做好的。”
成思寒不愿意了：“哎哎，你聽不懂美國Brother的話嗎？選，choose，select?！?p> 關(guān)曉羽問：“還有這個必要嗎？”
安琦說：“我是新來的，隊長應該在你們之中產(chǎn)生。”
成思寒來了氣勢說道：“聽見沒有，得跟選總統(tǒng)一樣，投票表決?！?p> 關(guān)曉羽說：“行啊，一共五個人，超過三票的就是隊長?！?p> 安琦：“投票前每人可以有一次拉票的機會，畢竟我和安靜對你們還不太了解?！?p> 安靜補充道：“對，就說說自身的優(yōu)點吧?！?p> “自己說不太合適吧，娜娜，你幫我總結(jié)一下?！?p> 栗娜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家曉羽在能力和領導力方面用三個詞就可以概括，全面、智慧、賢良，絕對是隊長的不二人選?！?p> 成思寒沒好氣地回道：“對，他就是全智賢，聽聽，還我們家曉羽，能有點公信力嗎？”
安靜被逗得合不攏嘴：“我覺得思寒挺幽默的，我投你一票?！?p> 成思寒有點受寵若驚說：“看看，這才是高智商人士的睿智之選，Arthur，就看你的了?！?p> 關(guān)曉羽、栗娜和安靜的目光都投向安琦。
安琦想了想，答道：“既然是選隊長，還是球場上見分曉吧?！?p> 關(guān)曉羽笑笑，成思寒也撇著嘴回應，安琦拿過籃球望著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