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克!”科爾沃離得遠點,沒有被鯨油潑到,但是傻子都看的明白他忠心的部下馬上要面臨的是什么,這讓一向聲音很低的他也在此時這種情況下驚呼出了高音。
剛剛才開始蔓延開來的黑暗瞬間就被遏制住了,因為兩團升騰而起的烈焰瞬間照亮了下水道昏暗的空間,那高溫亮光翻騰著,甚至比原本的昏暗燈光還要明亮。
正常人看來,只會惋惜老王和那個獄卒都完了,鯨油之所以能作為帝國這艘龐大戰(zhàn)艦的新能源,就是因為其燃燒時放出的能量極其強烈,而能量的爆發(fā)往往伴隨著高熱,鯨油在燃燒時,溫度甚至可以達到700攝氏度,這種熱力已經(jīng)可以融化鋁了,何況現(xiàn)在作為熔煉對像的只是兩個肉人。
王滿倉被烈焰包裹住了全身,看起來就像是戰(zhàn)爭電影中被丙烷噴射器燒著的戰(zhàn)壕士兵,可能是因人而異吧,有的人被火焰灼燒的時候會發(fā)出凄厲的慘叫,亂抓亂撲,例如老王對面的獄卒,而有的人被烈焰焚身,則是口鼻都被燒成一團,喊都喊不動了,比如王滿倉。
老王被直接燒懵了,恍惚中他覺得自己應(yīng)該是倒下了,身上那套寒脊山獄卒制服已經(jīng)被燒的黏在身上了,說來奇怪,他只是覺得呼吸滯塞,然后皮膚上那種感覺,難以描述,甚至有點冰涼,那是灼燒的劇痛么?
他本能的想摟一眼自己的手,看看到底被燒成什么樣子了,但烈焰圍繞根本看不見,只是呼吸越來越慢,越來越重,距離窒息越來越近。
王滿倉的生命值在烈焰的幫助下向零不斷靠近,只是和已經(jīng)燒死的獄卒相比,速度相對較慢,屬性加成的選拔者優(yōu)勢,讓他在死亡之前,比普通人多了一些時間,利用這點時間,老王做了兩件事。
第一,王滿倉回憶起來了他接受的消防安全教育,和現(xiàn)實世界中的大多數(shù)人一樣,老王的防火消防知識基本上也來自于社區(qū)宣傳,只不過他們是剛被安置的農(nóng)民,人群集中,環(huán)境陌生,還有些農(nóng)村生活的習(xí)慣不適用于小區(qū)居住的環(huán)境,所以政府安排的這類型教育基本上天天都有,是以老王的記憶很新鮮。
焚燒導(dǎo)致的奇妙觸感漸漸變?yōu)樽仆?,這反而給他帶來了高度的精神集中,老王清楚的回憶起了社區(qū)干部小錢可愛的四川普通話:“各位居民,你們要曉得,火災(zāi)中死亡的人,大多數(shù)是死于窒息哩,所以不管是在火災(zāi)里,還是身上遭燃起來了,都要保證自己闊以喘氣,都記到哈?!?p> 老王現(xiàn)在就是呼吸困難,其實本質(zhì)上的原因是他的上呼吸道中的各種器官基本全毀,根本不進氣兒。
第二,回憶起了竹中給他安排的系統(tǒng)戰(zhàn)斗教育,這是小家伙兒為老王特別設(shè)計的戰(zhàn)斗課程,包括解剖學(xué)、人體構(gòu)造學(xué)、基礎(chǔ)病理學(xué)等等,基本上就是讓老王更了解人體的構(gòu)造和技能,在屬性點的加成下敵人能有多塊快、多硬,老王自己能多抗打,能打出多大的力,受到什么程度的損傷會有什么影響。
老王想起來的是呼吸道解析那堂課,所劃的重點有,上呼吸道包括鼻、咽、喉三個部分,承擔(dān)人對外呼吸的大部分工作,在封閉之后會造成窒息現(xiàn)象,雖然造成腦死亡需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但老王戰(zhàn)斗的時候耗氧量本來巨大,可能連這個時間都不會有,最關(guān)鍵的是因為缺氧,他已經(jīng)要喪失行動力了。
喉下2厘米處,軟骨,銳器刺穿會造成開放性創(chuàng)口,緊急時候可以用這個方式制造進氣口,暫時取代上呼吸道的呼吸功能!
老王完美的結(jié)合了這兩個知識點,努力在地上劃拉著,幾秒之內(nèi),他摸到了一個小拇指粗細的中空套筒——被震落的膨脹螺栓套壁,這個機會要了他性命的脫扣物件,現(xiàn)在要反過來救他的命了。
高體力和高韌性有時候是好事,有時候也是壞事,老王幾乎用盡了剩余的力氣,反復(fù)捅刺幾次,才終于破開自己的厚皮,把這個小圓筒送進了自己的喉嚨。
“嘶!”空氣再次進入了老王的肺部,現(xiàn)在這個臟器還沒有因為火焰的高溫毀壞機能,于是它盡職的再次開始催促紅細胞繼續(xù)搬運氧氣到達老王的四肢百骸,為本來已經(jīng)垂死的老王提供新一輪的行動力量。
老王就像臺破舊的拖拉機,再一次冒著黑煙被驅(qū)動了,他開始在地上不斷的翻滾,好壓滅火焰,同時奮力的向著科爾沃和伊薩克揮著手,痛苦而頑強的動作傳達出一個堅定的信號,我還活著!
伊薩克和科爾沃其實早就開始著手救援老王了,之前的火勢讓他們難以靠近,但現(xiàn)在老王自己折騰著,倒是有了一絲契機。
倆人慌亂中尋找到了勉強合適的熄滅鯨油火焰工具——下水道修繕工程遺留下來的沙包,于是豁開沙包奮力將有些濕潤的沙子傾倒在王滿倉身上...
火焰被沙石撲滅,王滿倉的力氣也差不多了,他沉重的翻個身讓自己仰躺著,大腦因為缺氧稍微有點意識模糊,空氣順著膨脹螺栓的套筒流進他的身體,不如大口呼吸來的暢快,但至少保證他活著,到現(xiàn)在,火焰?zhèn)K于停止了對王滿倉的肆虐,在他還剩下25點生命值和一口氣的時候。
說起來老王開氣管滅火焰,中間像是發(fā)生了很多事情的樣子,他被焚燒的時間也應(yīng)該很長才對,其實從火燃起來到被撲滅,只有短短的不到一分鐘,不過就是這點時間,也足夠讓本來就是體力見長的老王喝一壺的。
“馬克?”科爾沃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伸手幫助老王,天知道燒成這樣的人隨便動一動會有什么問題,他只是試探著叫著那具還在冒煙的焦黑身軀,從外形上看,老王就算是活著,也不像是有繼續(xù)搶救價值的樣子。
老王的嘴早給封上了,無法交流,于是只得努力的抬起右手,他的五指已經(jīng)燒黏在一起了,伸出來就像是鴨子的蹼似的,剛才沒有充分體驗到疼痛現(xiàn)在反而漸漸襲來,稍微一動就覺得劇痛鉆心,他的胸膛劇烈的起伏了幾下,接著“嘶啦”一聲,老王硬生生的掙開五指,喉嚨里含糊的發(fā)出低吼,顯然是疼到極限了。
科爾沃和伊薩克的目光中,王滿倉顫抖著把手握成拳頭,然后緩慢堅定的扣在自己的心房上——皇家衛(wèi)士的隊禮“我們將生命獻給帝國!”
“好家伙!”科爾沃振奮的拍了一下大腿道:“‘沉默的磐石馬克’真是個好家伙!”
“大哥,別給我樹優(yōu)秀典型了,趕緊的,帶我出去?!崩贤跽f不出話,只能在心里催促科爾沃別在是非之地久留,他覺得不對勁,自己遇到這一系列的糟心事兒,難道真的都是巧合么?
面上,就像老王自己之前感覺的那樣,他失去了在試煉世界中一貫的好運氣,只是點黑火背,恰好爬上了一根不怎么結(jié)實的鯨油運輸管,剛巧被手電筒光照中漏了行藏,好死不死的被淋了一頭燃料,最后不小心被電燈碎裂的火花引燃。
可實際情況就真的如此單純么?如果結(jié)合那位神秘的跟蹤者來看的話,老王覺得有充分的理由懷疑有幕后黑手想借著這些巧合殺死自己,雖然自己已經(jīng)知道了對方的存在,并且大概率會對自己不利,但對方會采用的方法,他一概不知。
這次意外的火焚,差點就要了自己的命,如果說這是來自那個未知敵人的手段,那為什么不趁著老王還剩下一口氣的時候把他做掉,這可是隨便打個暗槍就能做到的事情,難道說對手在玩老貓逗耗子的游戲么?
老王想到這里更加呆不住了,先脫離這里,再找到可供休息的地方,只要生命值回起來了,手腳恢復(fù)活動,他倒是不介意頂著一身的花皮作戰(zhàn)。
“護國者,逃跑要緊,這種規(guī)模的火光和烈焰,頓沃下水道的獄卒們肯定會馬上趕到的!”老頭子伊薩克在平時沒什么正形,這時候倒是意外的靠得住。
剛才他一直趴在管子上,和老王的點背不同,落下去的那截鯨油運輸管剛好不是他趴著的部分,這會兒事情基本結(jié)束了,老家伙也貓著腰下來了,看著燒的外焦里嫩的老王,立馬提醒科爾沃需要立即撤離。
科爾沃點點頭,用衛(wèi)士短劍劈開幾個板條箱,接著撕開了幾個死掉獄卒的衣服,做了一副簡單的旱地雪橇,和伊薩克一起將老王盡可能小心的放在上面道:“伊薩克子爵,我們剩下的路程不多,辛苦您暫時拖著馬克前進,全體帝國皇家衛(wèi)士都承您的恩情?!?p> 老頭子和王滿倉也是有感情的,擺擺手并不多話,默默的扯了根布條環(huán)過自己肩膀,在雪橇上系牢,跟著科爾沃出發(fā)。
事急從權(quán),科爾沃為了搶時間,采用了和剛才完全不同的方式前進,因為前方的獄卒都被火焰吸引了過來,再加上老王的傷勢沉重,他一路短劍和火槍開道,護國者恐怖的戰(zhàn)斗力徹底釋放了出來,刁鉆的短劍和精準(zhǔn)的火槍,和他戰(zhàn)斗甚至敵人自己的武器都能成為致死的原因,不到500米的距離,科爾沃殺掉了6名獄卒,拖著老王前行的伊薩克甚至沒有停頓,一路走到了頓沃下水道寒脊山監(jiān)獄部分的排水口。
這種類型的排水口在整個頓沃城排水體系中星羅棋布,全部直接連通明暗河流和廣闊的大海,從這里逃脫進入水域確實有不易被追蹤的好處。
在排水口處的一個板條箱里,科爾沃找到了給他寫信的神秘人留下的一口箱子,打開之后得到了一柄最新式的折疊短刀,一把精巧的手弩,爆炸弩箭和麻痹弩箭各5發(fā),普通的鋼制弩箭10發(fā),科爾沃的作戰(zhàn)風(fēng)格更偏重潛行刺殺,這樣的無聲道具對他更為實用,可見這位‘朋友’對科爾沃也有相當(dāng)程度的了解。
陽光順著排水口照進來,讓適應(yīng)了下水道昏暗的三人紛紛瞇起了眼睛,一路被拖著走的老王已經(jīng)驚人的將生命值恢復(fù)到了50點,他甚至能感受到焦黑的皮下痛癢難當(dāng),在脫離戰(zhàn)斗之后,他這種血牛的恢復(fù)速度可以說是奇快。
科爾沃警惕貼在排水口的墻角邊緣,謹慎的將腦袋探出去,他發(fā)現(xiàn)有一條小型的快艇正停在排水口連通的河面上,他從小在頓沃城長大,憑借著記憶,大約判斷出這里大概處于在港口區(qū)的位置,頓沃河在這里流入大海,一桶桶鯨油也在這里從捕鯨船上吊裝進城,經(jīng)過精煉之后,作為帝國的血液,輸送到各個工廠。
科爾沃沒有冒失的和小艇取得聯(lián)系,他被害身陷囹圄,這讓本身謹慎的他現(xiàn)在偏執(zhí)的近乎多疑,就算老王半死不活的就在身后躺著,這點也必須小心。
“護國者,是您來了么?”小艇上應(yīng)該也有人一直觀察著下排水口的動靜,因此發(fā)現(xiàn)科爾沃一閃即逝的身影之后,立刻傳來了詢問的聲音。
科爾沃這才閃身出去,并不答話,只是沉默的看著小艇上的人——一個叼著煙斗的老水手,看起來大概50多歲,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
“真的是您,看在公主殿下的份上,我還以為我在大白天看見了幽靈呢!”老水手似乎有點責(zé)怪科爾沃沒有立即和他們搭話。
“你認識我?”科爾沃疑惑道。
“嘿,我說護國者閣下,您的照片這半年來可是沒少登上皇家時報的,收起您的戒心吧,我們是?;庶h!”老水手的聲音大了一些,顯然他不喜歡被人懷疑。
科爾沃盤算了一下,的確認為那些暗害他的人沒必要將他就出牢房在想辦法對他不利,于是微微點了一下頭道:“對不起,請體諒我的心情,您是?”
“費舍爾,他們都叫我老泥鰍,您別被我的兩條腿欺騙了,在頓沃城的水道里,我可是一條魚?!苯匈M舍爾的老水手舒緩了表情,有點自豪的回答道。
“護國者閣下,我相信您一定還有很多疑問,請先上船跟我離開吧,到了地方會有人和您解釋一切的。”老水手繼續(xù)催促道。
“請稍等,我還有同伴。”科爾沃點點頭,轉(zhuǎn)身走進排水口,再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和伊薩克合力抬著老王了。
“見鬼,閣下,這只是艘小艇,我可沒想到您還能再寒脊山那種鬼地方交到朋友?!辟M舍爾顯得對乘客安排很不滿意,嘟囔著抱怨道。
“得了,老泥鰍,護國者閣下的朋友難道不是我們保皇黨的朋友么,別啰嗦了,我們快去幫忙?!币粋€年輕的金發(fā)英俊水手從船艙里伸出頭來,打斷了費舍爾的抱怨,接著對科爾沃友善的笑了笑,老泥鰍不好再說什么,跳上岸來幫助科爾沃運送老王。
王滿倉仰躺在擔(dān)架上,耀眼的陽光曬得他發(fā)昏,除了眼花,他什么都看不見,聽力也模模糊糊的,非常不清楚,不過如果他可以看見的話一定會跳起來,因為那個英俊的金發(fā)年輕人,和他的一個老熟人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