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精心謀劃甚至枕戈待旦地期待與壞人決一雌雄,可兩個男人從來沒有再出現(xiàn)過,院落里和以往一樣,平靜而安全,我們的擔心看來純屬多余,我們認真地準備甚至悄悄地訓練看來是一場徒勞。
人類的事情,我們實在不懂。換句話說,我們根本不在同一個認識的層面上。聽說加拿大著名犬類行為與訓練專家斯坦利?科倫在他的著作《狗智慧》中說:“我曾聽到有人說‘我的狗認為它就是一個人’,但這個想法是不對的,正確的應該是狗認為我們?nèi)艘彩枪??!?p> 我們或許真的有過這樣“唯我獨尊”的自大,但后來的情形就不由地讓我們自慚形穢了。有固定住所的日子里,主人的家就是我們的家,我們就和主人是平等的,我們有時候要看他們的情緒好惡混吃混喝,他們有時候也要靠我們的忠誠守護安全。
但事情總會變化,有的變得很好,讓我們都感到意外,有的則變得很糟,讓我們都倍感失望。失去了家園,失去了主人,就無依無靠,無處撒嬌,沒有生活的底氣。凡事總能想的悲觀一點,即便遇到一點風吹草動,也擔心是大敵當前生死攸關(guān)不得不高度警惕特別加以防范。
兩個男人的出現(xiàn),改變了我們一盤散沙安樂度日的松散局面。大家認識到了危機的臨近,認識到了進到院落的狗原來是同命相連的。于是,一切都在悄悄地改變,危難隨時降臨,我們必須緊密地團結(jié)起來,一致對付自己共同的敵人。從兩個男人離開的那個下午開始,我們就成了真正的命運共同體。我們將自己的智慧充分地發(fā)揮出來,為營造安全的生活環(huán)境而絞盡腦汁周密計劃著。
他們沒有來,那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我們得到了一次思想上的改變,擰成了一股繩,為保護自己的臨時家園而做到了未雨綢繆。我每天都單獨出去一趟,在大街上跑著,一個主要的目的是找大默,另一個目的就是借此機會順便鍛煉自己的長跑能力。我知道自己接下來要面對返回農(nóng)村的重任,不能長途奔襲是很危險的,于是就提早訓練著,強身健體,真正擁有實力,能擔當重任。
大默一直是毫無蹤影。大街上的流浪狗少了許多,它們都去了哪里呢?誰也說不清楚,我按約定也一直和小黑會面,也商量著對策,可商量的結(jié)果還是束手無策無處尋找那四處為家的大默。
“不會是離開了這個城市吧!”
“怎么會呢?”
“那不會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不可能吧!”
“能不能找到,只是一個碰運氣的事情了,反正你已經(jīng)很盡力了。”
“一定要找到,一定要帶白金剛出來治治病,不然它真的就沒有命了。多么英雄的一只狗,多么威猛的一只狗,看著它忍受痛苦,心中實在難受!”
我們交談著,但我是堅定了要找到它的決心。甚至在內(nèi)心深處一直在想,在這個城市,就剩下最后一個心愿了,那就是幫助白金剛找大默,等找到了大默,它們兄弟團聚了,我就可以在春暖花開的美好季節(jié)里返回農(nóng)村了。
春天里,一切好像一夜之間發(fā)生了讓我們都感到驚奇的變化。院落里有點溫熱了,主人也在中午時分搬出躺椅,舒服地躺在上面,靜靜地看書。他看一會書,就將書放在胸前,安靜地休息一會兒。有時候睡的時間很短,一剎那就醒了過來,繼續(xù)認真地看著。有時候睡的時間就很長,好大一陣子都沉沉地睡著。
“他看起來很累,但還在看書,多么好學的人?。∪?,如果都能如同他這樣,活到老學到老,那不知道能學習到多少知識。聽說他們的知識非常多,是無止境的,假如做一個終生都學習的人,注定也是幸福的。我們無什么可以學習,一切只能以謀生為主了?!?p> “我才不喜歡學習什么了,看起來太苦太累,要靜下心來,投入地干。我真的不知道學習那玩意有什么用。就說我們的主人吧!不缺錢,生活無憂,可他一直在學習,看來唯一缺少的就是知識了?!?p> “你大概想錯了,學習應該有兩種不同的目的。有用的學習是為了生計,比如他們學習操作挖掘機、電焊、計算機編程;無用的學習是為了人生的快樂,比如他們讀小說,讀哲學,讀歷史?!?p> “你真有水平!還是你懂得多!欽佩欽佩!”
白玫瑰和康乃馨兩個在那里大發(fā)感慨,我們聽了都感到好笑。不同的認識就有不同的說辭,他們都被人們寵愛過,與不同的人走的近了一些,所以在事情的認識上就是大不相同各持一詞。
主人看書,我們就靜靜地蹲在周圍閉目養(yǎng)神。生活,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安閑自在地享受,一味睜大眼睛,讓紛雜的世界全部展示在自己的眼前,豈不感到勞累和無奈。
他如果起來走動,我們就稍微放松一點,舒展筋骨,展示生活的僅有活力。走進了那個院落,生活原本就變得單調(diào)了,如果不再有意調(diào)節(jié),將會讓自己變得更為僵化。
平靜的日子被主人的一次意外摔倒而徹底改變了。那天中午,他照舊認真地看書,正如陽光照舊溫和地照耀著大地一樣??烧l知意外來的突然,讓我們所有的狗類都感到束手無策愛莫能助。他躺在那個躺椅上認真地看了一會書之后,好像昏沉沉地睡著了。他睡著了,我們就都很知趣地保持安靜,盡量不打攪他的午睡,也盡量不讓他在突然間驚醒。我們其中的同伴就很懂得醫(yī)學道理,再三給我們說過,老年人起床過于突然,容易引發(fā)心腦血管疾病。我們雖然不會表達的非常準確,但保持肅靜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院落里原本很安靜,主人躺著瞇一會,我們也在向陽的地方歇息著。突然間,房間內(nèi)的電話聲清脆地響了起來,聲音那么急促,那么刺耳。他被驚醒了,迷迷糊糊地從躺椅上站立起來,加快了步伐向著房間走去,到了門口,卻意外地摔倒了,是什么原因摔倒的,我們根本想不出來,有的說是未徹底融化的薄冰滑倒的,有的說是房檐上滴下的水導致地板的濕滑摔倒的,有的說是他還處于迷糊狀態(tài)意外摔倒的,反正當時具體的一幕我們都沒有看清楚,于是就眾說紛紜,各持一詞,但結(jié)果卻是明顯的,甚至非常殘忍的:他重重地摔倒了,而且摔倒不輕,他畢竟七十多歲了,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著,我們都知道情況不妙,但我們就是無法幫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