丈夫的去世并沒有中斷她的日子。當意外來臨的時候,她仿佛感到自己的世界一片昏暗,從此不會有任何正常日子的跡象。但稍后她隱約地感到:生活殘酷的一面就是當意外讓你無力面對每一刻洶涌而來的時光時,新的陽光卻溫柔地向你打開了新的大門:孩子還要繼續(xù)上學,日子還要一天天地過著。
她不能讓自己就此倒下,她還要迎接接踵而來的生活大潮,還要努力地向前過著屬于她的日子。一個人在家里長期痛苦著也不是個事情,于是就有好心的人勸她,日子還要過著,要堅強地面對人生的不幸,有向前新的生活空間,正如要走進新一天的陽光之中。于是就被介紹到了這個合作社打工,干活賺錢是一個方面,另外更為重要的一點是讓她能遠離人生的陰影,以實際行動開啟自己人生的新征程。
我們看到她一直萎靡不振,原來有著如此不幸的人生經(jīng)歷,心情自然糟糕至極,不和人們說說笑笑是可以理解的。知道了這一切,我們才同情秋月,認為她的人生殘忍地上演了一場中年喪偶的人生悲劇。
說起啞巴吉祥的興高采烈,自然與秋月有很大的關系。幾個人認為他們都是不幸的,但即便人生再曲折再不幸,生活還要一天天地過著,日子是需要努力經(jīng)營的。于是就有意撮合他們,還提出了幾個頗有道理的依據(jù):秋月長得不錯,也算正常的人,可年齡稍微大了一點;啞巴雖然有缺陷,但年齡小,人品好,還特別吃苦耐勞,是干活過日子的好手。幾個人權衡了他們兩個的基本條件之后,一致認為在一塊搭伙過日子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用他們的話說:“畢竟是知根知底的人,能在一塊生活,對兩家都好?!?p> 有了這樣的話,幾個人也有意讓這樣的話最終變成事實,啞巴自然感到激動。突然間,人生要改變,他對于自己的未來充滿了新的希望。他怎么也不會想到新的轉(zhuǎn)機說來就來了,他顯得高興和激動,但這些高興和激動的背后是憂慮,他一定憂慮這個美好的愿望難以變成現(xiàn)實。
他每天都穿著的更加整潔,干起活來也更加認真。有事沒事的要到杏花和秋月的面前“說”上幾句,秋月不大理解,杏花這個翻譯就顯得特別重要。
我們靜靜地觀察著,沒有發(fā)言的權力,也沒有發(fā)言的能力,只能將一切盡收眼底在心中慢慢地回味著。
“能和秋月結婚,對啞巴是一件好事,不知道這件事成功的概率有多么大?”我有點心切,不由地問小黑。
“我看可以,不論怎么說,都是不幸的人,能在一塊過日子就行,何苦講究那么多呢?”小黑說的很肯定,它接著分析著,“論年齡,差距不是很大,論長相,秋月還算漂亮,啞巴也帥氣。啞巴雖然有不會說話的缺陷,但他勤勞務實過日子,是男人中難得的好人,秋月嫁給他,也會幸福的。”
“生活需要伙伴,不然一個就太孤寂了?!蔽腋袊@了一句沒有多少實在意義的話。
“有同伴日子就好過多了,就像我們兩個,遇到事情可以商量,遇到困難了可以一同克服,這不是最好的嗎?想當初,要不是你在半路撿回一個西瓜,我說不定早就命喪黃泉了?!?p> “你也給我?guī)土撕艽蟮拿?。我的后腿被他們打傷了,不是你想辦法弄吃的,我也早成了餓死鬼。”
“反正相遇就是緣分,人類講究緣分,我們也該相信緣分一說。我們的相識就是有緣的。想一想,世界真大,活著的日子又這么短,能認識實在不容易。有緣了才能認識,認識了就該珍惜??墒侨祟愒谶@一點卻不是很重視?!?p> “他們認識的水平就是高,但認識了就容易忽視,這個在我看來就是最大的缺陷?!?p> 閑著無事可做,我們兩個不是歷數(shù)過去一段時間的不尋常經(jīng)歷,就是感嘆世界之大人類社會之千奇百態(tài)。
但最后,我們都不約而同地認為,有個伴侶是生命征程上的一大幸事,我們都能如此這般地珍惜自己的伴侶,都能感到互相依靠共同生活的重要性。想想人類,深諳此理,但更為重要的是要努力地去做。生命的征程中,懂得珍惜和學會珍惜是多么重要的事情。
啞巴的熱情一直很高,他原本樂觀,遇上這樣的事情,顯得更加快樂,感染著身邊的每一個人。
一個胡子很濃密的人,膚色黝黑但看起來憨厚淳樸,對于啞巴的事情一直很關心,有幾次和啞巴在一塊商議著,鼓勵啞巴要積極一點。從他們兩個的一次談話中我們猜測這個大胡子曾經(jīng)是個軍人,說話和做事看來都直來直去,沒有一點拐彎抹角的成分:“吉祥,也不是我說你,對于愛情,就要積極主動地爭??!追求自己喜歡的人,就要像我們當初追捕敵人一樣勇猛,不要瞻前顧后,不要羞羞答答,要勇往直前?!?p> 他邊說邊用動作表示著,啞巴聽了頗受鼓舞,再次翹起了大拇指,顯得更加高興。
另一個總是戴著鴨舌帽的中年人,一直不言不語,好像總有想不完的心思,對于啞巴的事情滿不在乎,對于大胡子的話也是不冷不熱,他仿佛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對于什么事情都顯得心不在焉。啞巴的婚事他不贊成也不反對,從來沒有說過一句意見明確的話,看著讓我們都感到心急。
“還是大胡子說的在理,在追求愛情這方面,就該勇敢一點,不能畏懼不前?!?p> “關鍵是啞巴不會說話,好多事情表達不出來,這是交流的一大障礙,給誰都心里不舒服。生活重在溝通,這樣的夫妻生活以后還是有問題的。秋月的思想肯定是有顧慮的?!?p> “說的也是,秋月畢竟能說話,嫁給一個不會說話的,心里一定憋屈極了。”
“憑我的觀察,這是有點懸。哎,大白哥,你過去有和你關系很好的母狗嗎?”
小黑真的奇怪,和我認真地議論啞巴和秋月的事情,突然話題一轉(zhuǎn),問到我過去的事情,怎么回答呢?我實在有點難以啟齒,但既然它有心問及,我也就將好多年前的事情再次挖掘出來,慢慢地告訴它。過去的事情,實在雜亂,我也只能慢慢說,挑著說,打發(fā)著時間,調(diào)節(jié)我們單調(diào)無聊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