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學時正趕上大學合并。國家教育部要求一個城市的幾個小規(guī)模大學可以合并整合為一個大學航母。國家的初衷是好的，但一個學校只有一個校長，一個學校需要平均分配國家的財政資源。作為一個省知名的優(yōu)秀老牌師范學校，我們原有的資源是很豐富的，但合并之后，我們的資金就要無償分給別人。
“合并，合并，這是革命啊。革了誰的命啊，這是絕對的平均主義?！蔽业拇髮W古漢語教授大罵道。
其實我在大學的中文系課上已經(jīng)聽到了好多這樣相同的論斷。對于這幫大學教授來說，大學重組和合并就意味著收入和待遇的極度缺少。
對于我們大學生來說，大學整合就意味著我們大四畢業(yè)證的改變。畢業(yè)證的改變是小，一些招聘單位經(jīng)常犯迷糊，讓我們左右為難。
“你是哪個學校畢業(yè)的啊？”
“你的學校在哪里??？”
“你的學校不是師范?。 ?p> “你有教師資格證嗎？”
我參加過的每一次招聘會，招聘單位都會不厭其煩地問這樣的問題。
后來，我們哥幾個也變聰明了。我們在簡歷上寫著合并后的大學，后面加上括號，里面赫然寫著原來的老牌師范學校名稱。
“我叫吳為。我是你們的語文老師。我是一流的男朋友，二流的語文教師，三流的班主任?！蔽胰套⊥媒炭茣谋瘋_始暖場起來。
這幫學校的精英們也不是柴米不進，他們被我略帶自負又有些幽默的話語征服了。其實每一個高中學生都是很期待任老師的第一課的。
我的第一課由于沒有攜帶教材，于是乎我從古論今，縱橫千年，從我的高中談到大學，從我的初戀談到分手。那幫書呆子們從來沒有聽過這樣的語文課，他們目不轉睛，他們唏噓感嘆，他們大呼過癮……。
現(xiàn)在回想起來，我的第一屆學生都是在我胡說的第一課愛上我這個不像語文老師的語文老師，進而愛上高中語文課的。
“現(xiàn)在開學已經(jīng)一段時間了。學生已經(jīng)熟悉了。各位班主任一定要注意學生的動態(tài)啊！”傅主任面對著高一所有班主任說。
“中國的會真多啊。學校更是如此，天天教育，學生不煩嗎？”我在心里想著，但還是忍著沒說。
忽然，我發(fā)現(xiàn)周圍坐著的王老師睡著了。我當了老師才知道，其實高中老師的壓力比較大，尤其是高中的班主任。他們不僅要抓自身的業(yè)務，還要關注孩子的心理動態(tài)，更要時刻瞄準學生的成績。尤其是學校管理層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會議，我們難得有自己的時間。
真不容易啊。王老師年歲很大。學校硬是讓他擔任高一三班的班主任。這不，傅主任那絮絮叨叨的話語搞得我們十個班主任都要睡著了。
“大家一定要抓學生的行為規(guī)范你們班主任每天都要地毯式搜查……”
“頭發(fā)合格嗎？”
“校服改過嗎？”
“手機帶了嗎？”
……
“什么？不聽話，找家長??！你們班主任還能被這幫小兔崽子鎮(zhèn)住了?！?p> “咱們高一學年部別的班級都還行，就是七班，吳老師，你要格外注意啊?！?p> “吳老師，你怎么耷拉腦袋了呢。你怎么又睡著了呢?！?p> “你看看你臨近的八班。別看莊老師是一位女老師，你瞅瞅她那威嚴，把她們孩子管的服服帖帖的?！?p> ……
這是高一學年部每天傅主任的例會內容。要不是這絮叨的每天催眠大餐，也許我會愛上這份老師職業(yè)的。
“馬上教師節(jié)了。學校規(guī)定，學生不能組織給老師過節(jié)。你們也不要提醒孩子給老師買東西，你們老師不差這點東西吧！”傅主任在臨近教師節(jié)的前幾天例會上督促道。
“起碼是學生的一點心意。學校也沒有任何福利，我們收點小禮物也不行嗎？”
“別的班都買，我班不買，科任老師怎么看我啊”
“學生買的東西我都用不上，他們不會買東西。不要也罷”
這個話題似乎引發(fā)了所有班主任的熱情，他們或是吐槽，或是批判，反而我和莊老師一臉迷茫。作為一位剛來的新老師，我們根本沒有經(jīng)歷過這樣的事情。
9月10日那天，我照例6點50到校。自從軍訓結束之后，那四個搗蛋大王已經(jīng)被我征服了。體育生趙奎一被我委任高一7班紀律委員，每天晨讀他總用那陜西長調提醒大家晨讀。陳天來被我委任為代理班長。雖然開學已經(jīng)接近十五天，這兩人還是把班級管理的井井有條。雖然高一七班的第一次摸底成績很差，但最起碼他們還沒給我惹過大麻煩。
晨讀還算順利，上午的四節(jié)正課還算順利。中午終于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忽然電話響了，：“不好了，吳老師。咱班學生打起來了。你快來看看啊”
我心里咯噔一下，“小兔崽子，凈給我惹禍?！蔽壹泵κ帐耙幌?，徑直走進學校，奔向班級。
“大中午的。怎么班級漆黑一片。小兔崽子，打仗還藏著掖著。”我沒有時間多想，推開教室門就要大罵。
忽然，我的眼前一亮。教室里升起54個不同顏色的氣球。黑板赫然寫著幾個大字“吳老師，教師節(jié)快樂！我們永遠愛你?！?p> 高一七班54個學生都提前來到了班級，每位同學都在陳天來的帶領下布置教室。54根蠟燭點亮了教室，一個大蛋糕被趙奎一推了出來
“這是我們大家的一點心意。祝老班教師節(jié)快樂。”陳天來瞅著我，非常真誠地說。
“我…我…”一向在語文課侃侃其談的我竟然眼睛有些濕潤了，這是我上班后的第一個教師節(jié)。我的這幫孩子竟然為了我這么精心準備教師節(jié)的驚喜。
“吳老師。開學十多天，幾乎所有的老師對我們都有偏見。因為我們是學校的自費生。傅主任也總找我們麻煩，但你從來沒有說過我們。你的寬容反而讓我們更加內疚。我們想做的更好?！迸肿訉O浩眼睛也有些濕潤。
“寬容。我的記性太差，我是等機會罵你們呢?！?p> “難道這就是李校長說的君子行不言之教嗎？”
“教育的本質到底是什么？”
“管，還是不管？”
我正納悶呢，忽然陳天來拍了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