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不論是什么東西,它都該是有父母的吧。
便是一棵草,一朵花,一只貓,一匹狼……都是有父母的??v是那些孤兒,靈魂深處也是有父母親人的記憶的。
可是我是誰,從何而來。
我是一棵樹,一棵長于南留山下的樹,一棵很奇怪的,無父無母的樹。
我喝著晨露雨水,沐浴著陽光月華,從一顆小樹長成大樹,直至生出靈識。
在這期間,我經(jīng)歷過風吹雨打日曬雨淋,受過干旱洪澇地動山搖,好在我都挺過來了。
我隨著南留山中的弟子一起修行,飲風餐露,受日月精華,成了一棵妄想修仙的樹。
做為一棵無法行走的樹是很孤獨的,我日復一日的做著同樣的事,只為了有朝一日可以修得人行,去看這秀麗江山。
南留山的風很清,云很白,天很藍。可再美的景色日復一日的看,也會厭煩的。
我沒有料到,修做人形是要經(jīng)受天雷。我也不知道我是成功了還是失敗了,我修做的人形好像和別人的不一樣。
我成了一個嬰孩。
南留山中的弟子發(fā)現(xiàn)了我,他們將我?guī)Щ厣街?,還為我取了個名字,叫做百木。
我在南留山中長大,因接受正歸的訓練。
也許是我已經(jīng)修煉過的原因吧,我學的比師兄弟們都要快的多,靈力也增長的極快。
我被收入了南留司戰(zhàn)一脈,司戰(zhàn)真人是個很老很老的老婆婆,卻沒有收任何弟子。我是她唯一的徒兒,在她仙逝后便成了新一任的南留司戰(zhàn)。
我原以為我會受到很多人的反對,可相反的是我得到了很多人的支持,在諸多同門的支持下,我成了南留最年輕的司戰(zhàn)真人。
我的日子一直過的平靜而祥和,如同鏡湖的水,波瀾不驚。
直到,我遇上了她……
那是個風和日麗的日子,我?guī)е恍械茏訌募街輩①悮w來,在一個小鎮(zhèn)上遇到了她。
她穿著一襲火紅色疊紗百仙裙,頭上也僅有一支紅寶石簪子,不施粉黛素面朝天卻美的攝人心魄。
至今想想,方覺得我們的初見極為俗套。
貌美的女子引得地痞流氓的調(diào)戲,我原是不打算管的,便生我那徒兒年少輕狂看不下去,前去教訓那個地痞流氓。
令人好笑的是那原不是普通的地痞流氓,而是一只修煉數(shù)百年的狼妖,絕不是我那徒兒所能對付的了的。
小茶館內(nèi)的客人幾乎逃了個干凈,唯留下我這一桌的弟子。
“長老,不需要幫幫柏師兄嗎?”
我那徒兒不過修行百余年,才一交手便敗下陣來,被那狼妖壓制著打。
而那一切的起端,那名紅衣女子。打一開始便是笑著,笑的風清云淡,笑的十分不屑。
我雖有意給柏衣一個教訓,卻不會讓那狼妖真正將他傷著,誰讓我也只有他這一個徒兒。
一枚輕巧纖細的柳葉飛刀從我指間飛出,追蹤回旋見血封喉,輕易取了那狼妖的性命,并非是我殘忍,實在是那狼妖身上沾了太多罪孽。
“師父……”
脫險的柏木一如從前般向我抱怨,怪我讓他多受了這些罪。
“這位小郎君好生俊俏,竟連術(shù)法也習的這般好?!迸泳従彸易邅?,笑得有些玩味:“小女子蕭鈺妍,不知小郎君如何稱呼?!?p> 你信這世上有一見傾心嗎?
反正我信。
“在下易之恒?!辈⒎鞘俏移垓_她,而是這才是我真正的名字。
易瑤,楚恒。
這是我那師父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讓我永遠記住這兩個名字。我常常在想,這或許就是我父母的名字吧。
我從看見她的那一刻起,就有一種特殊的感覺,似久別重逢,我愛上了她。
“易,之,恒?!?p> 蕭鈺妍輕聲念著這個名字,只覺得十分耳熟,似在哪里聽過。
少年眉眼干凈,氣質(zhì)溫雅清和,給人以春風過境的感覺,讓人忍不住沉迷。
她借口是青州人士,隨著我們一起回到了青洲。
發(fā)現(xiàn)她的不尋常也是因為打斗。
那些實力碾壓我的魔道中人,在她的手下連一招都過不了。
她告訴我她是一只修煉為仙的紅狐,我的弟子都覺得荒繆,唯有我相信她。
一路上的朝夕相處,我深深的愛上了這個任性長揚的女子,愛她的不夠聰明,愛她的善良,愛她的自信……
我隨她愿帶她回了南留山。
這是我第一次帶女子回宗門,諸位長老真人都興奮不已,畢竟這些年他們?yōu)榱私o我尋找雙修道侶廢了太大心思。
我也幻想著有一日娶她回妻,就在我渡劫飛升之后。
可我沒有想到,我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
我的雷劫來的毫無征兆,我的身邊只有柏衣和她。
我見過不少人飛升,卻從未見過如此恐怖的雷劫,在她的幫助下,我才得已成功的渡過雷劫。
可隨知而來的卻是我永遠都無法忘記的噩夢。
“七妹妹,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一個凡夫俗子而已,如何配得上你。”
謫仙一樣的男子著著一身銀絲錦袍從天而降,居高臨下的看著打座療傷的我。
“涿光云,你來這兒干什么!”
鈺妍的聲音看著很是震定,我卻是聽出了其中的害怕。
“我的未婚妻都被人勾引跑了,還問我來干什么?!蹦敲墙袖霉庠频哪凶有Φ奈液懿皇娣捌呙妹?,你說我是來干什么的?!?p> “你要是敢傷害之恒……”
“我為什么不敢傷害他!”涿光云明明是在笑,卻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七妹妹莫忘了,我才是你的未婚夫婿。想來我便是殺了他,狐帝陛下也是十分高興他吧!”
未婚夫婿,狐帝陛下……
妍兒究竟是什么人。
“怎么,你還不知道嗎?你身旁的這位姑娘,可是我的未婚妻呢,還是……”
“涿光云你夠了!”蕭鈺妍害怕極了,涿光云應該早已知道易之恒的存在,他之所以選在易之恒飛升為仙的一日動手,便是動了殺心。
她在害怕,在害怕什么,她的身份又是……
“夠了,我才沒夠呢!我的這位未婚妻可是天界青丘九尾狐族的帝姬,蕭七上仙。”
天界青丘九尾狐族,帝姬,上仙……
從未有一刻我這般自慚形穢,深覺自己配不上她。
而這一切僅僅是開始,我知道涿光云說出這一切便沒有讓我活著的打算,能配得上她的人自然不簡單。
而妍兒,極有可能不是涿光云的對手。不然以她的性格,那有涿光云說話的地兒,早就打飛了。
我并不怕死,卻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殘忍。
當著我的面,重創(chuàng)柏衣識海心湖,使之癡傻。
“怎么,這就受不了了,還有更厲害的呢!”在涿光云的威壓下,我?guī)缀鯚o法動彈,更別說救柏衣了。
好在她素來是懂我的,從涿光云手上救下了柏衣。
“夠了,我和你回去。”
“你是第一天認識我嗎,妍兒?!变霉庠菩Φ挠行┋偪?,“你知道的,以我的性格,一定會讓他生不如死?!?p> “住口!你要是再敢動他們一根毫毛,我絕對會讓你后悔!”
從未有一刻我這般厭棄自己,竟要靠心愛的女人以命相威才得以活下來。
事實證明,他想要殺死我有多么簡單。
涿光云帶走她時拍了一下我的肩膀,當時并沒有什么異樣,不痛不癢。
可在他走后不久,我便全身劇痛,仿佛一身骨頭都被碾碎,五臟六腑皆受重創(chuàng)。
等我醒來時,已是不知身在何處,今夕是何年。
我忘記了所有,容顏盡毀,只記的自己的名字。
因為我不會變老,所以我每隔一段時間都要換一個地方,每隔一段時間就要開始流浪。
不知過了多少年,我流浪到了一個特殊的小城。
不論一年四季,那座小城都沒有任何植物,不見半分顏色。
我在本打算在無葉城中待上十年,收養(yǎng)著城中孤兒。在第五年的一個清晨,我遇見了她。
嬌小瘦弱的女童被棄在城外,讓人心生憐憫。
在我的手觸摸到她時,一些奇異的畫面涌入了我的腦海。因為太過震驚,我從未告訴任何人這些畫面,包括她。
我抱她回無葉城中的時候,發(fā)生了讓人不可思議的事情。
滿城之中,一夜為綠,群芳吐艷,枯樹逢春,到處是一片生機盎然。
我為她取名叫做葉兒,成為她的哥哥。
葉兒是個很厲害的小偷,她偷著那些為富不仁之家的錢財,換了布米和我一個收養(yǎng)更多的小孩。
有一天她回來的時候,帶來了一個謫仙般的白袍少年,說是她的師兄。
我和翎兒一起來到了南留山,這里的一切對于我來說都是那么的熟悉。
在南留山上,我再次見到了那個我本以為永遠無下見到的人。
她下凡歷劫,成了一個凡修,也是叫蕭鈺妍。
我們憑借著零碎的記憶再次相愛了,但我終歸還是恢復了記憶,明白了兩人之間的身份差距,我開始躲著她。
她“死”的那一刻,我明明比翎兒還要悲傷,卻只能忍耐著。
我們應該很快就會相見,再相見時,許就是陌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