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兒~”
……
“哞~~吽~”
“你在這兒呀!”
清脆的嗓音帶著驚喜,飄蕩在青草間。
這里是一片青色海洋,青葉繁茂,草植綿延,幾十丈高的天空上盤旋著大山深處各種飛禽,形態(tài)各異。
地上,一個黑瘦的大腦袋在這片海洋游來游去,在聽到某處回應(yīng)后,這黑腦袋就像湖上的野鴨一般忽地溺了下去,不一會兒地卻又從另一邊鉆了出來,如此幾次之后就來到了一處青色空地。
此時才得見這牧童:滿頭黃發(fā),兩片破布包裹著的身體黑黝瘦弱,手腳細小無力,腳上踏著一雙不知何物編制的草鞋,乍一看也編制得頗為用心,只是也早已破破爛爛。
牧童一邊數(shù)著草籽一邊如往常一般對著黑牛好一頓埋怨,最后才熟悉地在牛身邊找了一塊小石頭坐了下去。
“牛啊~我想地球了!”
牧童看著吃草的牛突然怔怔喊道,神色頗為傷感。
原本津津有味吃著草的黑牛聽見這話撩了撩蹄子,停下了吃草,慢慢走了過來,用碩大的牛頭摩擦著牧童。
“話說,你該不會也成精了吧?”
噗~
唾沫滿天,牧童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臉,遂即悠哉悠哉地張口唱起了童謠。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那個老色鬼……”
牧童邊唱邊還不懷好意地拍拍大黑牛,大黑牛,翻了個白眼,不理會這個二貨,回頭自顧自地吃起草來。
暖暖的春陽灑在青牛山四周,映照并攜帶著煦風,伴著云雁在天際徜徉,山上最不缺的就是野菜甜果,牧童就這樣和著身上半個干餅在山上解決了他的午飯。
回身向山下望去,只見更遠處炊煙裊裊,村口的古柳和古槐身披紅布,與同樣披紅執(zhí)瑞的村中男丁一起朝著青牛山半腰而待。
往后數(shù)十步,卻是村中早已搭好的供桌高臺,十二歲以下的適齡男女都齊聚在供桌前的空地上,人數(shù)近百,年歲小的自有家中大人抱著,年歲大的則穿著開襠褲、露著小頭菇直接盤在地上,在他們嘰嘰喳喳的談話中能隱約聽到什么“仙門”、“仙人”之類的。
高臺下的右邊站著一位面貌頗為中正嚴厲的老者,但從他漏風的牙齒中時不時噴出的唾沫中不難猜出,他——并不是孩子們口中的“仙人”。
等待難免枯燥。
未時過半,眼力比較好的村中后生這才看見天上有幾團遁光飛速而來,興奮地連連向身邊老人和遠處吼道:
“仙師來了!仙師來了!”
眾人聽聞自是一番躁動,有穿著新裙不太合身的一個村里婦人更是連忙將原本卡在臀縫的裙子往外拉了拉,那并不完美的分割曲線,惹得后面幾個看見這一幕的漢子喉嚨一陣干燥。
村中十幾年前出了一個適合修仙的苗子,聽說“靈根”還是中上等,這使得原本籍籍無名的小山村成了附近數(shù)一數(shù)二有名氣的村子,連帶著村中氣運這十幾年蒸蒸日上。
按山門規(guī)矩,選拔弟子的重任都是由練氣弟子擔任,所以此次前來測驗靈根的仙師也就領(lǐng)頭的是筑基期,其他弟子全是練氣二三層的樣子。
遁光瞬息而至,很快落了下來。
只見為首的是一個四十歲出頭武人打扮的壯漢,一身錦袍鑲著金邊花紋,緊腰一條上品墨帶,束冠前面鑲嵌了一顆小巧玲瓏的寶石,玉質(zhì)的簪子雕著銘文,黑色整潔的胡須加上臉上不怒自威,讓人不敢直視。
壯漢后面則是有些氣喘吁吁的年輕弟子,其中有男有女,衣著與中年漢子大同小異。撇開極力掩飾的奔波勞累不提,個個都是俊郎飄逸,風采照人,遠不是村里這些風里來雨里去,從小勞作的同齡人可比。
仙師已到,只見村長越眾而出,拍了拍嶄新袖袍上并不存在的灰漬,然后向前行禮道:
“老朽曹溪村曹正,攜全村老幼在此恭迎諸位仙師駕臨!”
語罷,他身后眾人也同聲唱道:
“恭迎諸位仙師駕臨!”
俯視著這群凡人,中年壯漢仍面不改色地還了禮,說明了來意。
“此次收徒事關(guān)我長香仙門的傳承,我派仙門吩咐讓爾等準備的仙道苗子可有集齊?”
“回稟上仙,都已準備妥當,即可能測試靈根,各個仙長,老朽已在家中置好酒席,是否先在老朽家中略做歇息?”
村長熱情地邀請眾位仙人去自家赴宴。
“不必了,吾等此行身負仙門重任,這青牛山附近千里還有幾十個村莊等著我等前去,任務(wù)繁重,還望見諒!”
村長見此也不好勉強,笑道:
“仙師哪里話,自是仙師的正事要緊,既如此,諸位仙師這邊請~”
……
放牛其實很輕松的,你只需找一個草色嫩青的地方將繩子往旁邊的石頭或者樹上一套,剩下的大半天就沒你什么事了。
不過今天牧童看山下看得太認真,那牛不知怎么就掙脫了牛繩,跑到了遠處,可把牧童嚇壞了。
下午的陽光異常毒辣,牧童怕牛受熱,連忙夾著一副不知哪里來的竹簡,牽著它去了山澗處的小溪。
牧童拍了拍牛頭,自言自語道:
“你先等著”
牛好似能聽懂一般,也就按耐住性子,抖了抖耳朵。
咕、咕……
小溪里大部分都是鵝卵石,只有在牛經(jīng)?!皾L澡”的地方才露出很多泥土,周圍也比其他地方寬了一倍。
此時還早,往往到了傍晚,村里其他有牛的人家也會把牛牽來,與牛一起——共浴愛河,呸!共同沐浴。
牧童喝飽溪水,這才將牛繩放開,系在溪邊大樹上。
河邊草密,同樣毒蟲也是遍地開花,牧童從小便吃過虧,所以他很是熟稔地爬上了系牛繩的樹。
看了看在老地方盤著、對著他齜牙咧嘴的毒蛇,牧童毫不在意地靠在樹枝上沉沉睡去……
這是一場很長的夢,夢里有小溪,泛盡卻山行。
模模糊糊間他仿佛看見了幼年的自己,在前世父母懷抱下寵溺的笑容,童年旋轉(zhuǎn)的陀螺,奔馳的汽車,女友的白裙……
畫面再次旋轉(zhuǎn),視野里先是出現(xiàn)了古色古香的房梁瓦片,然后是又是兩張在眼前不??M繞的笑臉,都挽著發(fā)髻。
池塘,古槐,黃鳥,蒼狼,父母的夸獎……
夕陽西下,地氣蒸騰出來的熱浪很快將牧童喚醒,他黑瘦的手上也很快有了汗水。
兩世為人,他都分不清哪個真實,哪個是虛妄了。
“嗷~”
牧童突然一聲慘叫。
這一叫可不得了,嚇得角落里委委屈屈戒備了半天的毒蛇連忙躥到了樹梢,死命地伸出蛇信子死命地對著他威脅。
樹上,原本半夢半醒的牧童先是感覺熱不可耐,隨即手腕上就是一陣劇痛,他下意識地就一巴掌就打在手腕上。睜開淚光閃爍的雙眼,他朦朦朧朧地就看見在斑斑血跡中間,一個小拇指粗的牛蠅早已投了胎。
“嘶~!它娘的!好大一只牛蚊子!”
而牧童的手腕也在隨后的短短幾息間鼓起了個紅色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