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帶著現(xiàn)實世界消息的知情人,帶來的卻是這樣的消息,這一個個壞消息嚴(yán)重沖擊著何靈的認知。
靈魂驛站的時間到底怎么計算的?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中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父親,父親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身體一向都是極好的,怎么可能忽然就進了重癥監(jiān)護室,還在搶救。搶救過來了嗎?會不會有什么事?
母親,從來都是溫柔又嘮叨的母親,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至親都躺在醫(yī)院里,一個重度昏迷,一個生死未卜,她該怎么辦?她一定心痛死了,一定擔(dān)心死了。
蘇致遠……
何靈腦中一出現(xiàn)蘇蘇這兩個字,立刻覺得一片空白,眼前有些恍惚,有點喘不過氣來。不可能的,蘇蘇不是這樣的人,他們彼此相愛,愛得那么深愛得那么真,蘇蘇怎么可能放棄自己?
不可能的,肯定有什么誤會。
蘇蘇,自己最愛的人,最愛自己的人,她對蘇致遠很有信心,他不是這樣的人。
一定是自己很長時間都沒有醒來,所以他才會精神崩潰的。
可憐的蘇蘇。
何靈還在想著病號服女人帶來的消息,父親的、母親的、蘇致遠的,沒有注意到病號服女人一直搖著頭看她。
韋遠、秦若曦又相互使了個眼色,還沒來得及跟溫小雅打眼色,溫小雅已經(jīng)開口了,“這位姐姐,你說何靈的老公想放棄她,他是不是太傷心了才會說這樣的話呢?”
病號服女人也是個直腸子,而且她看何靈一臉篤定執(zhí)著的表情,自然知道何靈不信她說的話。明明自己是好心告訴她真相,卻不被重視,病號服女人有些不高興,“小姑娘,你不要再幻想了。我跟你說吧,你老公他是真的想放棄你了的。你以為他為你考慮啊,不是的,你爸住進重癥監(jiān)護室他就來看了一眼,然后說什么公司特別忙,現(xiàn)在只有他一個人能撐起局面。”
“對了,你們領(lǐng)結(jié)婚證的時候,是不是簽了個什么托管協(xié)議的?說是你在公司的股份全權(quán)交由他處理?”
何靈聽到這句話,如五雷轟頂。這件事,她還想好怎么跟父母解釋,所以一直沒開口的,病號服女人怎么知道的?
因為還沒有辦婚禮,自己一直強調(diào)蘇致遠是未婚夫,父母也都隨了她。
可是,病號服女人卻一直強調(diào)蘇致遠是何靈的老公,她是怎么知道的?
難道……她說的是真的?
不可能,蘇致遠不是那種人。
何靈倔強地咬著唇,也不接話,把頭偏向一邊。
韋遠看不下去了,嘆了口氣,“何靈,你的運氣比我們都好,你別顧著賭氣了。你想想孫老頭,一直在外面等,一直都等不到一個現(xiàn)實里來的知情人給他帶消息,你就知道自己有多幸運了。你還是把消息全都打聽清楚了,趕緊想辦法吧。在靈魂驛站里,沒有人會第一次見面就編故事的,以后我們隨時都會見面的。有可能是在夢中,有可能就是在驛站里。你該相信她。”
何靈眼里含著淚,咬著嘴唇,過了好一會兒,“姐姐,是他說出來的嗎?”
滿眼含淚地看著病號服女人,眼里全是乞求和不安。
也不知病號服女人是不會編故事呢還是看不懂何靈的眼神,直愣愣地答,“是啊,他不是說想放棄你的治療嘛,你父母又堅持治療,雙方有了分歧。后來你老公就掏出了你們的結(jié)婚證,說是你們已經(jīng)領(lǐng)證了,在法律上是合法的夫妻。他有責(zé)任讓你活得體面有尊嚴(yán)?!?p> “本來他說放棄你的治療,你爸媽就有些不高興了的,那肯定的了,不管說得多好聽,一句話就要了別人放在心尖尖上二十幾年的寶貝的命,誰會高興?掏出結(jié)婚證你爸媽當(dāng)場就激動了。說是你老公跟你爸媽吵了起來,雙方都簡直各自對你的治療意見?!?p> 這個場景一補充,何靈腦子里“轟”的一聲,蘇致遠會跟父親、母親吵架?而且還是因為對自己的治療方案起了分歧才吵的架……
不會的,蘇致遠不是這種人。
何靈還是一遍一遍在心底告訴自己,不可能!蘇致遠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病號服女人繼續(xù)補充道,“小姑娘,反正我既然遇到了你,那可能是老天爺讓我來給你帶話的。反正我給你說清楚了,你信不信我都沒關(guān)系,反正你自己拿主意。你信我,我也得不著說明好處。你不信我,我也沒什么關(guān)系。”
“對了,你要有心理準(zhǔn)備啊,你爸可能到不了這里的。如果你趕緊想辦法醒過來,也許你還能見著他最后一面……”
何靈生氣了,“你瞎說!我爸不會有事的?!?p> 病號服女人被何靈這一句沒好氣的搶白惹得有些不高興,“小姑娘不知道好歹呢,你真當(dāng)我是壞心眼啊?我的意思是,你爸爸現(xiàn)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而你呢?你自己想想吧,你爸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可能對你的治療提出什么意見了,只剩下你媽媽一個女人家。你老公如果堅持放棄治療,你爸爸熬過來了,你自己很有可能熬不過去的?!?p> “你們不是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嗎?到這里的人,都是肉身還在的。如果我們的肉身死了,我們也會真的跟著死的。你不認真想想嗎?無論是你,還是你爸,兩個都處于生死邊緣啊。我話是說得不好聽,但是我真的是提醒了你,你得趕緊想辦法。如果你想出了什么辦法,也告訴一下我們。我真的不是故意要說些壞消息騙你的,就是有這些壞消息了?!?p> 何靈腦中昏昏沉沉,反反復(fù)復(fù)出現(xiàn)病號服女人的那句“最后一面”。
即使是剛來的病號服女人都知道問題的嚴(yán)重性和緊迫性,何靈怎么會不知道呢?
只是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呢?
從自己莫名其妙靈魂出竅開始,自己以及自己周圍的人都遭遇了些什么呢?
自己到底招惹了什么?
那么愛自己的蘇致遠,他又遭遇了什么,對自己的治療那么沒信心?
如果現(xiàn)實世界的他都沒有信心,那在靈魂驛站的自己該怎么辦?
而且何靈很想知道,現(xiàn)實里的蘇致遠到底在做什么,在想什么?
是不是自己的昏迷對他打擊過大,所以崩潰了?
何靈腦子里亂糟糟的,完全理不出頭緒。
韋遠上前拍了一下何靈的肩膀,“何靈,要不我們先休息一下吧,我們進去坐一會兒?”
何靈茫然不知所措地點點頭,被溫小雅用力扶著,腳步虛滑地跟著韋遠、秦若曦走。
走進大廳,照例又聽到杏花姑娘脆生生的聲音在招呼眾人,“各位,今日特供,可有興趣?”
昏昏沉沉的何靈忽然腦力里靈光一現(xiàn),杏花姑娘的小秘密!
韋遠身上有杏花姑娘許給他的一個條件。
杏花姑娘有一面連接現(xiàn)實世界的鏡子。
可以看到現(xiàn)實世界的鏡子!
念頭一起,何靈轉(zhuǎn)頭眼淚汪汪地看著韋遠,滿眼乞求,“韋遠哥,我記得你曾經(jīng)說過,你在杏花姑娘這里是有一個愿望的?”
眾人皆知道何靈下一句話會說些什么,韋遠表情如常。
溫小雅剛想開口詢問,秦若曦捏了她胳膊一下,肖文釗緊盯著韋遠的臉色看。
何靈不想拐彎抹角,本來就是有求于人,說得再委婉也是讓別人幫忙,“韋遠哥,我謝謝你肯教我,肯帶我。韋遠哥,我知道自己一身毛病,又膽小又懦弱又啰嗦,還希望指責(zé)你們的做法。剛開始我來靈魂驛站真是不愿意去夢境的,我總以為我的父母我的愛人能夠很快把我喚醒的,我沒有必要跟著大家一個夢接一個夢的探險。每一個夢都會讓我不是那么開心,所以我才會漫不經(jīng)心不愿意配合大家的行動?!?p> “若曦姐說,我從小被父母寵愛著養(yǎng)大的,不知道人間疾苦。那時候我不知道這話是什么意思,可是經(jīng)過這些夢境的探險,我現(xiàn)在知道了。我總是想當(dāng)然地認為自己能夠置身事外,卻沒想到從我來到靈魂驛站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能繼續(xù)享受父母的庇護了,我應(yīng)該要成長起來?!?p> “韋遠哥,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拿到杏花姑娘的愿望,我也不知道你為這個愿望付出了什么代價。我知道這個愿望來得很艱難,也十分珍貴,不然你不會那么長時間還保留著這個愿望。可是……”
何靈自己都覺得有點說不下去了。這個愿望如此珍貴,韋遠已經(jīng)很夠意思幫助大家了,再怎么大方,也不可能把愿望讓給自己的。
自己這句話一說出來,韋遠如果拒絕了,自己該怎么辦呢?
溫小雅沒忍住了,“何靈,我們都知道你很著急??墒牵闾徇@個要求,不是讓韋大哥為難嗎?雖然到目前為止我們在夢境中還沒有遇到危險,但是韋大哥能拿到這個愿望,肯定是歷經(jīng)艱難的。如果容易拿到,也不至于整個靈魂驛站就只有韋大哥一個人有了。何靈,不管你相不相信那個姐姐說的話,趕緊想辦法獲取能量返回肉身才是正經(jīng)事啊。就算你從杏花姑娘這里看到了現(xiàn)實世界,你在靈魂驛站能夠做什么呢?你改變不了現(xiàn)實世界里發(fā)生的事,還是要回到靈魂驛站的夢境中才有辦法出去啊?!?p> 秦若曦也柔聲說道,“何靈,我們每個人都想知道自己在現(xiàn)實世界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說實話,聽到韋遠有這個愿望的時候,我也很心動??墒?,我很清楚,看完了又能如何呢?醫(yī)生或親人朋友該堅持的還是會堅持,想放棄的一樣會放棄,我們看到現(xiàn)實世界里發(fā)生的事,卻對現(xiàn)實世界一點影響都沒有。如果我們在靈魂驛站中始終都是等待,那看到或看不到我們都是等待。如果我們想要通過自己的努力向肉身靠攏,那么看到或看不到,我們都會努力的?!?p> 韋遠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面色如常地看著何靈,既不同意也不拒絕。
何靈知道自己是在強人所難,她腦中交戰(zhàn)了很久,還是滿臉淚痕地望著韋遠,“韋遠哥,我知道,若曦姐和小雅說的,我都知道。其實你們不說我也是知道的,但是……”
咬著牙還是開口了,“韋遠哥,我還是想求你,你能不能……能不能把你的愿望借給我一下?我真的想看一看我爸我媽,還有我未婚夫到底怎么樣?!?p> 秦若曦搖著頭嘆了口氣,沒說話。
溫小雅倒是心直口快,“何靈,你不要為難韋大哥好不好?你知道這個愿望這么珍貴,這是我們能知道的唯一一個愿望,一定要用在刀刃上才最劃算的。何靈,你看父母和未婚夫有什么用呢?況且了,有些東西能借能還,有些東西是不能借不能還的。我們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杏花姑娘什么時候還會有任務(wù)出來,更不知道下一次杏花姑娘的任務(wù)會不會有愿望。你說借,可是你怎么還呢?你這不是為難韋大哥嗎?”
溫小雅的話說得太直接,何靈被嗆得說不出話來,可是她有不甘心就這么放棄,還是眼淚巴巴看著韋遠。
韋遠依然不開口,沉默著看向何靈。
肖文釗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只是一直看著眾人的表情,尤其是韋遠的。
何靈看韋遠一直不說話,知道韋遠心里也在計算,或者也在心里思忖怎么回絕自己。
何靈不想韋遠開口說出拒絕的話,心中一發(fā)狠,“韋遠哥,我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到靈魂驛站來,也不知道我在靈魂驛站或者夢境中到底要完成什么樣的任務(wù),我也不知道韋遠哥以后會有什么樣的際遇。韋遠哥,你如果借我這個愿望,不管是靈魂驛站或者是現(xiàn)實世界,以后我一定欠你一個人情……不,我愿意把我的半條命交給你。”
韋遠看著何靈,想了想,“何靈,你可真的想清楚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么我們會到靈魂驛站來,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離開靈魂驛站,但是,你要相信,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這樣一股力量強大到我們無力對抗。如果你真的許下給我半條命的愿望,說不定以后真的會有什么事發(fā)生的?!?p> 韋遠環(huán)視眾人一圈,“我到靈魂驛站學(xué)會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要隨意許下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