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白龍最后得了殿中侍御史的位子,是掌糾察和朝儀的官員。說白了是閑官,簡明扼要就是沒什么權(quán)力,閑著吃飯的職位。只需要在尋常的祭典出面便足夠。
蘇白龍也樂的清閑,反正只要他身在京城,付含章應(yīng)該便不會對遠在北荒城的段易生下手了吧?
按照規(guī)矩他是需要常駐在京城內(nèi)的,可其他的殿中侍御史都巴不得他離皇宮遠一些,蘇白龍還是只能回去原本那座小宅子里。
婉拒了李統(tǒng)領(lǐng)要相送的建議,蘇白龍獨自朝家走去。
商九原不愧是天下首富,那座小宅子被送給了他,而且不需要任何的回報。蘇白龍也不知道該作何回報,好像商九原需要的東西他自己便唾手可得。
想通了之后蘇白龍也不再想著去回報商九原。
急促的馬蹄聲忽然打斷了他的思考,兩匹龍夔馬在長街上飛馳,行人紛紛避讓開來。此刻這兩匹馬朝蘇白龍馳騁而來,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
馬夫似乎也才看到蘇白龍站在前方,連忙拉住了馬韁!馬蹄卻早已躍起在空中!
如同一道清風(fēng)吹過,蘇白龍腳尖點地,身體猛然爆出幾米遠,腰間的長劍忽然抽出,掃起三尺雪!
“舒清你怎么駕的車?”華貴的馬車里傳來溫和的聲音。
分明是帶著些呵斥,可卻聽不出絲毫的責(zé)怪來,反倒是讓人覺得在問有沒有受傷。
蘇白龍這才發(fā)現(xiàn)舒清是個女子,不過臉上并沒有涂上厚厚的粉底,而是素顏,倒也不失為一個美人。若是穿上些華貴的衣服大概會和京城富人家里的閨女一般,應(yīng)該是掌上明珠才對,怎么也舍得讓其去做馬夫的活?
“前些天沒睡夠,差點撞到了人?!笔媲宀患辈痪彽卣f,似乎對車里的呵斥習(xí)慣了一般。
簾子被掀開了來,車里的人星眉劍目,穿著一身華貴的長袍,腰上卻掛著個酒葫蘆。
“人沒事吧?”那公子哥緊張兮兮地打量著舒清。
舒清也有些不好意思,指了指一旁的蘇白龍,“公子你該問的是他!”
“對對對!你皮糙肉厚的應(yīng)該也沒什么事!”公子哥點了點頭,連忙轉(zhuǎn)向蘇白龍,卻不是在打量他的傷勢,而是望著他腰間出鞘的劍。
“公子來京城是為了找人嗎?”最后還是蘇白龍打破了沉默,語氣卻像是故人相識。
一旁的的舒清只是在安撫著躁動的馬匹,隨著她的撫摸兩匹極烈的龍夔馬居然都安定了下來。
公子哥點頭道:“是為了找人?!?p> “尋仇還是是探親?”
“自然是尋仇?!惫痈缰毖圆恢M地說。
蘇白龍收回了劍去,轉(zhuǎn)身朝市井的酒肆走去:“這些天里京城盤查很嚴,若是要大動干戈的話還是注意些比較好。”
“殺了便走,殺不掉便死?!惫痈缯f道。
蘇白龍愣了一下,忽地失笑起來。他向酒肆老板要了兩壺?zé)?,自己接了一壺,把另一壺遞給了公子哥。
“趕了那么多天的路你的葫蘆里應(yīng)該沒酒了才是?!碧K白龍喝了口燒酒。
公子哥聳了聳肩,欣然接受了蘇白龍的饋贈。他確實是沒帶幾個錢,這些年攢下來的錢都用來買這兩匹馬了,這樣他才能從遙遠的西荒來到京城。
普通酒肆里的大多是劣質(zhì)酒,除了辛辣感受不到其他的味道,兩人都不免咂了咂嘴。
把酒倒進葫蘆里,公子哥輕聲說道:“這大概是最后一頓酒了?!?p> 蘇白龍又是一愣,疑惑地看向公子哥道:“既然沒把握又為何要來?”
真是奇怪,這尋仇怎么會變成送死了呢?以前有人總是告訴他活著才能擁有一切,他當(dāng)真了,然后那人轟轟烈烈地死掉了,整個江湖都在傳唱他的名字。
現(xiàn)在又有人來送死了,是因為不想屈辱的活著嗎?
“有些事,是等不了的!”公子哥幽幽的說,“不過你的酒大概是白瞎了?!?p> 他仰天大笑起來,也不顧及長街上的居民投來奇怪的目光。
這江湖真是奇怪,有的人想盡辦法才能活下去,有的人卻把自己的命當(dāng)作兒戲。蘇白龍望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心里卻迷茫了起來。
他們確實是認識的......
馬車上舒清望了一眼越來越模糊的蘇白龍,皺起眉頭說道:“公子為何不聽勸呢?”
那公子哥躺在馬車里抱著酒葫蘆,眼中卻是混沌的目光。
“聽什么勸?那家伙不也重新佩劍了嗎?”他不滿地哼哼起來,“就許他尋仇,不許我殺人了嗎?”
舒清不說話了,她沉默地摸了摸龍夔馬的馬鬃,那匹龍夔馬的鼻孔里噴出了兩道熱氣,在這寒冷的天氣里如同云霧升上天空消失不見。
“好了好了,別摸了。”公子哥說道:“要是我真死了,這兩匹馬也能值些錢,賣了興許還夠你買些胭脂找個好人家嫁過去,你再摸下去可又得舍不得了,那時候還得多出兩張嘴,你一個女兒家怎么辦?”
這些話她聽了千百次了,可公子哥還是喜歡在她耳邊喋喋不休地說,就像是怕自家女兒嫁不出去一樣。
“以前撿你的時候也沒看出你是個美人胚子來,早知道應(yīng)該先下手為強才是......”他又忽然搖了搖頭,“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
喋喋不休了那么多年,可該做的還是沒做,不該做的卻想方設(shè)法要去做。
舒清低下了頭去,腦袋里空空的,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對了,你那些嫁妝我還給你留著,都是前些年攢下來的,我可沒全都用去買馬??!”公子哥說道,“你要真能嫁出去倒也不錯,至少比跟著我強,連套華麗的衣裳也給不了你。”
他們沿著長長的雪道往白虎橋走去,蘇白龍遠遠地望過來只能看到少女低垂的眼簾,空氣了總是男人喋喋不休的聲音,也沒個邊際,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停下。
其實要是他真的太過擔(dān)心的話不要去不就是了么?說那么多也改變不了什么的,反正你都要死了......
“到底為什么要來送死呢?寧不笑?”蘇白龍還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