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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乘以北

第十七章 什么是未來

南方乘以北 橫渡十七 4102 2018-10-10 09:56:48

  晚上十點過,田秋才失魂落魄地回到寢室,剛才的事,回想起來依舊讓她心力交瘁。

  他說來,就真的來了,比承諾過的任何事都兌現(xiàn)得快。幾個小時后,他打來電話,馬上下車,讓田秋去車站接他。

  “你先回去吧,他不敢怎么樣的?!碧锴飵妄R立生理了理衣領,假裝著鎮(zhèn)定的聲音,說這樣的話,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我陪著你吧?!饼R立生拉住她的手,緊緊握著,一步步走向車站。

  車站對面的街口,一座人行天橋張牙舞爪地趴在車道上方,夜色里,一排排路燈費勁的發(fā)亮,照出黑暗里城市最疲憊時的樣子。

  街道對面,田秋一眼就看到天橋那頭的他,曾經(jīng)互相依偎過的這個人,變得那樣陌生。

  齊立生牽著她的手,走上天橋。

  他兩手揣進衣兜,也走上天橋。

  每近一步,田秋都在幻想接下來會發(fā)生怎樣的事情,恐懼,支配著大腦映出一幅比一幅可怕的場景。

  三人對立而行,像兩條有同一個端點的射線,不撞個頭破血流誓不罷休。

  齊立生想著,不管會發(fā)生什么,他都一定要保護好她。

  上完樓梯,左轉(zhuǎn),右轉(zhuǎn),眼眶里闖入那個身影,那兩個,緊緊相連的身影。突然停住腳步,猛踩剎車一般,五臟六腑撲向胸膛,撞得生疼。

  田秋和齊立生見狀,也定住了腳,三人相隔數(shù)米,空氣中卻還是充斥著令人窒息的凝重氣味。腳下車流不斷,笛聲四起,身旁人來人往,腳步匆匆。也不知過了多久,對面的他突然落寞一笑,后撤一步,轉(zhuǎn)身,頭也不回的走向車站。

  田秋泄下氣來,胸口劇烈起伏,早已淚流滿面。

  齊立生緩緩抬手,擦干她臉上的淚珠,沒事了,沒事的。

  接著他換上一副認真的神情,兩手扶住田秋的肩膀,莊重的語氣:“田秋,我們……”

  “不要——不要說,什么都不要說……”

  沒課的下午,方以北癱在床上,百無聊賴。他很想去做點什么,但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百般糾結(jié),萬分迷茫,他完全不清楚之前樂樂口中的未來,到底是怎樣一個概念。

  對床的付塵百年不變的姿勢,戴著耳機,鬼迷心竅一般,對什么都漠不關心。

  方以北叫了他一聲,沒有回應。

  丟了一個空礦泉水瓶子過去,他才扯出耳機,睜開半瞇著的眼,左右看了看,發(fā)現(xiàn)寢室里除了自己,就只剩對面的方以北。

  “干嘛?”

  “付塵,聊聊唄?!?p>  雖然摘下了耳機,但付塵還是隨著外音輕輕搖晃著頭,聲音慵懶:“聊什么?”

  “你為什么這么喜歡聽歌?”

  “就喜歡啊,哪有什么為什么?!?p>  “曾經(jīng)有個人問過我一個問題,我一直想不出答案,我也問問你,就是,你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其實你錯了,這個問題的答案,不是想出來的,而是找到的……”

  想和找的分別在于,你有沒有去做,是這樣吧?

  砰地一聲,虛掩的寢室門突然被推開,常衛(wèi)東急匆匆地跑進來,見方以北躺在床上,一臉責備:“方以北,你小子原來在寢室啊,我找你半天了。”

  “你找我?找我干嘛?”

  “快下來,走看我面試去,籃球協(xié)會通知我去面試了?!?p>  方以北抓抓頭發(fā),提不起興趣:“你面試,管我什么事,我不想去?!?p>  “大老爺們別廢話了,快下來……”常衛(wèi)東拉住方以北的腳,幾下就把他從床上拽了下來。

  出門之前,方以北問付塵要不要一起,他連頭都沒搖一下,翻個身塞好耳機,繼續(xù)搖頭晃腦。

  “各位同學,咱們籃球協(xié)會,這是最后一次擴招,面試形式是別具一格,其他協(xié)會都是死板地在教室里自我介紹,我們不一樣,我們讓你們在球場上展示自己,球打得好不好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態(tài)度!”

  常衛(wèi)東站在球場邊上,咧了咧嘴,望了一旁的方以北一眼,又低頭看看下身穿得正正式式的束腳牛仔褲,抹得油亮的皮鞋,一臉呆滯。

  “大家要把握好這次難得的機會,來,誰第一個上?”

  常衛(wèi)東趕緊低下頭,躲避說話那人四處探視的眼神。方以北眼珠一溜,壞笑著,向常衛(wèi)東的后背伸出魔爪,一把將他推進場內(nèi)。

  “好的,我們的第一位勇士已經(jīng)站了出來……”穿著一套紅色球服的會長把他拉到球場中心,上下掃視一遍,轉(zhuǎn)向場邊看熱鬧的,尷尬的笑:“當然了,也不是說非要穿球服才能打球,這位穿皮鞋牛仔褲的紳士,就先來幫我們熱個場子……”

  常衛(wèi)東聽出了話外之音,咯地跺了一下硬邦邦的小皮鞋鞋跟,眼神犀利,面色堅毅,大手一揮奪過他手中的籃球,大跨步運球進場,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又咯地一聲,硬邦邦的小皮鞋鞋跟崴了一下,差點好好摔了一跤。

  好在常衛(wèi)東及時穩(wěn)住重心,才保住一點形象;他連忙站正,難為情地向大家點點頭,重新調(diào)整呼吸。而場外的方以北,在一旁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和所有人一起笑得前仰后翻,等著看他鬧笑話。

  這一次,在群眾期待他失敗的呼聲中,他眼神犀利,面色堅毅,大手一揮拋出手中的籃球,大跨步運球進場,在罰球線外騰空躍起,胯下運球,高聲怒吼,飛到籃下一個倒勾,演了一出強勢單手暴扣,整個動作行云流水,一氣呵成!

  穿過籃框的籃球重重砸在地上,才驚得人們收起驚愕的眼神,合上胸前的下巴。

  尖叫聲中,常衛(wèi)東一球成名,春風得意。

  “東哥,沒想到你還真的會打球啊,大灌籃了不起!”方以北興奮地跑上前去,興奮不已。

  “哼,讓你們小瞧我,剛剛就你小子笑得最大聲……”

  “不錯不錯,我就說了,人家穿皮鞋牛仔褲照樣扣籃!常衛(wèi)東同學,歡迎你,光榮地成為籃球協(xié)會的一員……”

  “等一下——”身后傳來一聲尖叫,方以北有種古代電視劇里秋后問斬時,有英雄好漢劫囚喊著刀下留人的錯覺。

  扭頭一看,又是那個風風火火的學姐寧尋舟,正氣勢十足地走過來。

  面試的學長一聽,大事不妙,還是臉上掛著笑,迎面過去打招呼:“寧會長,有何貴干呀?”

  “孟會長,據(jù)我所知,你們籃球協(xié)會應該不缺人吧?”

  “對啊?!?p>  “那你還跟我搶人,我們是非常不夠啊……”見方以北和常衛(wèi)東在場,寧尋舟刻意壓低了后面那句話的聲音。

  徐會長提高音量,一臉驕傲:“搶人?我們可沒搶什么人,這些新生都是慕名而來的,對了我給你介紹一下,我們的最新干事,隨便穿個行動不便的牛仔褲都照樣扣籃,你們的人呢?”

  “我來介紹一下,我們演講協(xié)會的新成員,常衛(wèi)東,幾天前就正式加入我們了!”

  方以北不禁咋舌:“正式?”

  中間的常衛(wèi)東更是左右為難,他先對著寧尋舟嘿嘿一笑,禮貌問好。又扭頭盯著籃球協(xié)會的孟會長,不斷擠眼弄眉地向他暗示,眼神中透著渴求。

  “不信你看,他穿得多正式,小皮鞋,演講標配。”

  “誰說穿皮鞋牛仔褲就不能打球了,他穿……”

  “同理,他穿了皮鞋牛仔褲不一定就是為了打球,他打球就一定不穿皮鞋牛仔褲!”很明顯,寧尋舟在氣勢上略勝一籌,對方分分鐘敗下陣來,在爭辯這個領域,她可是無人能敵,除了那個無賴的丁半木。

  “學姐,當時我,開玩笑的?!?p>  方以北走到寧尋舟跟前,一身正氣:“學姐,你也太不講理了吧,不對,你也太強詞奪理了吧;東哥一看這體格,這氣質(zhì),那就是籃球協(xié)會的人啊,他哪懂什么演講,你說可以教?那是對牛彈琴……”

  常衛(wèi)東聽得一愣一愣的,還十分感激地向他豎起大拇指。

  “反正他就是演講協(xié)會的人了,跑不了……倒是你,看你天資聰慧,也來我們這兒吧?!睂帉ぶ塾窒蚍揭员睊伋鲩蠙熘?,卻被他一把折斷。

  “不好意思哦,好幾天前,我就經(jīng)過層層選拔,加入文學社了……”方以北得意地抖起了腿,總算扳回一城。

  孟會長一臉喪氣,望著常衛(wèi)東語重心長:“兄弟,看來你與籃球協(xié)會,注定是無緣了,真是痛失英才啊!”

  “哎不是,會長,你再努努力啊……”

  寧尋舟見他主動認輸,忙收起剛才的兇悍,文靜一笑,語氣嬌羞:“走吧,學弟,我們?nèi)パ葜v……”

  常衛(wèi)東咬咬牙,決定自己再努努力。

  “那,我可以同時加入兩個社團嗎?”

  “好主意!”

  “不可以!”

  常衛(wèi)東再咬咬牙:“那我就兩個都不加入!”

  最終,在他寧死不屈的堅貞下,加上方以北在一旁煽風點火,死纏爛打,常衛(wèi)東為自己爭取到了最大的權利,同時加入籃球協(xié)會和演講協(xié)會。

  拖著疲倦的身體,沙啞的哀嚎著,兩人吃完飯回到寢室,一臉生無可戀。

  方以北洗了把臉,端著水杯不解地問:“你說,這寧尋舟是怎么當上會長的,這么蠻不講理……”

  常衛(wèi)東拿過他手上的杯子,一飲而盡,搖著頭不停嘆息。

  “唉,都怪我太優(yōu)秀……”

  方以北翻個白眼,啞口無語。

  似乎到了這樣一個不上不下的年紀,該懂不該懂的懂了,該會不該會的卻還不會,想飛得高一點,翅膀卻還沒長全,想要認認真真做些什么,卻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有人說,人生的路,大多是走一步看一步。

  但現(xiàn)在的方以北,這一步邁出去了,該如何落腳呢?

  更別提什么下一步了。

  緩慢的成長和緩慢的墜落背后,時間過得飛快,本應該能做很多事的一天,一眨眼就過去了,什么都還沒有做。不是來不及,而是力不能及。

  心中的信念感每況愈下,迷茫感卻與日俱增。像是孤身站在一座腐朽的獨木橋中間,身后的那段橋面正在慢慢坍塌,腳下卻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而前方,不講道理地擺著無數(shù)個路口,光是看就能讓人眼花繚亂。

  可方以北,甚至連選擇的機會都沒有。

  夜又深了,入睡的時間從半夜十二點,拖到凌晨一點,兩點。

  腦子里似乎牽扯著無數(shù)條黑線,纏繞,緊繃。胸口悶悶的,喘不過氣來,壓迫感,一只黑色的氣球被用力擠壓,擠壓,膨脹變形,下一秒就會爆炸。

  四分五裂的人生,縫合。又遇到新的裂痕。

  最后都要粉身碎骨的么。

  “你們說,什么是未來?”

  常衛(wèi)東剛剛輸?shù)袅擞螒颍昧Φ厮ο率謾C,大罵一句垃圾。

  齊立生正對著手機屏幕,不斷響起消息提示音,不停傻笑。

  杜笛死盯住手機屏幕,沒有響起過消息提示音,沒有笑容。

  丁半木就算睡不著,也還是閉著眼睛,堅守他的睡眠時間。

  付塵耳中的音樂似乎從未停止,兩首歌切換的間隙,他聽到了方以北的問題,直撞內(nèi)心。

  “看不見的,還沒來的,就叫未來?!?p>  方以北眼里閃過一絲無法形容的光亮,很快消失。

  “一定會有未來么?”

  “重點不在有沒有,而是你想不想,想要什么樣的未來……”

  “想要……”

  常衛(wèi)東做出一副憂郁的神情,接過方以北的話尾:“也就是夢想……哎,今天晚上,我們幾兄弟聊點有深度,有內(nèi)涵的,就談談,你們有什么夢想!”

  他自己望望漆黑的天花板,追憶的語氣,先開了口:“我小時候的夢想,一直都是成為一名軍人……”

  “那我的,好像是醫(yī)生。”齊立生按滅手機屏幕的那片光,想了想也說道。

  杜笛撓了撓腦袋,傻傻的說:“我的夢想,是當一名偉大的科學家!”

  付塵墊高枕頭,半靠著床架,聲音低沉:“你們說的這些,是小學語文課上,老師希望聽到的夢想吧。”

  “長大后,父母親戚又都在說,做醫(yī)生工資高,成為科學家,不如成個明星,賺得多,名聲大……”方以北聽了付塵的話,也望著窗外深邃的夜空,眼神落寞,不勝感慨。

  那我們到底應該做什么,又想要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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