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良的帳篷里,嬴渠梁剛把情況說明白,王良立時就跳了起來。
“你是讓我出使魏國,還是讓我留在魏國……”王良急火火的問道,剛才,王良已經(jīng)聽的很清楚,只是王良有些不敢相信。
“這個魏國的意思,先生大義……”嬴渠梁也不知道說什么好,這件事,原本就是自己理虧。
不僅王良接受不了,帳篷里,水鏡跟桑紋錦也同樣接受不了。
這都已經(jīng)商議好,要在櫟陽建設(shè)磨坊推廣饅頭豆腐了,可突然要王良去魏國,而且是留在魏國,這櫟陽城的磨坊什么的,還要不要建了。
“嬴渠梁,你拍著胸脯子說一說,我對秦國怎么樣,”王良吼道,這次,王良是真的怒了,自己容易嗎,一路過來擔(dān)驚受怕的,好不容易安定下來,要好好的發(fā)展了,你卻告訴我,秦國不能呆了。
嬴渠梁無話可說,帳篷門口的贏虔想要進來,想了想,又退了回去,贏虔也不知道該怎么說。
“我可以選擇不去嗎?”好不容易讓心情平復(fù)下來,王良問道。
嬴渠梁搖頭,這個已經(jīng)是商議好的,沒得妥協(xié)。
“我馬上要結(jié)婚了,婚期都已經(jīng)定好了,就在幾天好,”王良拱手道,“不信,你可以問問桑美女……”
桑紋錦立時不停的點頭。
“我會向刀氏解釋,把刀氏之女送往魏國,耽誤不了先生?!辟耗f道。
“可,我正在蓋房子,我……”王良依舊不死心。
“國府會為先生蓋好,那座院子,永遠(yuǎn)是先生的……”
“好吧……我……”
真是胳膊擰不過大腿啊。
帳篷里安靜下來,氣氛很是壓抑,讓人喘不過氣來,王良不再說話,而是站在哪里,閉著眼睛,一動不動。
這可把水鏡嚇了一跳,再也管不了許多,將王良抱在了懷里。
片刻,王良才緩緩的睜開眼睛。
“如果我到魏國,”王良突然向嬴渠梁問道,“我是秦人,還是魏人……”
王良這是要把話說死了,可嬴渠梁卻是沒有聽出來,這個時代,可沒有什么忠臣不事二主之類的事,跑到別的國家做事,混不下去,又跑回來的多了去了。
嬴渠梁把王良的話,理解成了后一種。
“先生永遠(yuǎn)是老秦人……”嬴渠梁說道。
好吧,王良也不想再糾正什么了。
“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我真的值一座城……”王良狠狠的說道。
這也就是同意了。
無論那個時代,人善人欺,馬善人騎,以前王良不明白,現(xiàn)在王良也開悟了。
王良知道,自己要出名了,而且要出大名了,可這樣出名,王良并不想。
“我可以帶侍女嗎?”王良問道。
“先生到魏國后,嬴渠梁自會將先生的侍女送到魏國……”嬴渠梁搖頭道。
出使別國,怎么能帶女眷呢,王良可以不要臉,秦國還是要臉面的。
“什么時候出發(fā)?”王良問道。
“后天中午,嬴渠梁親送先生出函谷關(guān)……”
送我,我哪有那么大的面子,是親送公孫痤吧……
王良無話可說了。
嬴渠梁走出了帳篷。
“先生……”桑紋錦叫道。
“該怎么做,照樣怎么做,”桑紋錦想說什么,王良自然明白,可既然做了,自然要做到底。
“回去后,把手頭的事情交給百里老人,問一聲哪幾名墨家弟子,如果愿意,就到魏國找我……”王良對桑紋錦說道。
哪幾名墨家弟子,也就是曾經(jīng)保護王良的那十名弟子了,跟墨家的有好關(guān)系,王良可不想輕易放棄。
“先生放心,我?guī)麄內(nèi)ノ簢?,”桑紋錦急忙說道,“先生到哪,我們就保護先生到哪。”
王良看了水鏡一眼,桑紋錦立馬明白了。
“先生放心,我?guī)еR……”
王良搖搖頭,桑紋錦理解錯自己的意思了,等自己在魏國站穩(wěn)腳,水鏡自然會來找自己,這一點,王良還是放心的。
“水鏡,守住帳篷口,十步以內(nèi),不許有人靠近……”王良吩咐道。
水鏡答應(yīng)一聲,走出了帳篷。
“你帶著水鏡,馬上回櫟陽,有一件事,需要你親自去辦,”王良對桑紋錦說道。
“先生盡管吩咐……”
“嗯,附耳過來……”
出使的隊伍出發(fā)了,嬴渠梁一直送到了函谷關(guān)外。
“二公子放心,老夫既然答應(yīng)了秦國,一定會盡力……”公孫痤抱拳說道。
嬴渠梁叫過秦國使者,想說點什么,最后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倒是王良跟公孫鞅說說笑笑,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過了弘農(nóng)河,公孫鞅突然催馬,快跑幾步,追上了公孫痤的召車,隨后公孫鞅便翻身下馬,爬上了召車,手里還攥著一捆竹簡。
“這是……”公孫痤疑惑道。
“一篇美文,”公孫鞅笑了起來,“我念給老師聽……”
“你寫的……”公孫痤也笑了起來,什么時候,公孫鞅也喜歡干這種事了。
“不是,鞅寫不出這個……”公孫鞅搖頭道,“王良寫的,剛剛寫完,我便拿了過來……”
“王良……”公孫痤驚訝道。
王良也會寫這個,公孫痤倒是來了興趣。
王良不會寫,可是王良會抄。
公孫鞅打開竹簡,念了起來。
“世有伯樂,然后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故雖有名馬,祗辱于奴隸人之手,駢死于槽櫪之間,不以千里稱也。
馬之千里者,一食或盡粟一石。食馬者不知其能千里而食也。是馬也,雖有千里之能,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見,且欲與常馬等不可得,安求其能千里也?
策之不以其道,食之不能盡其材,鳴之而不能通其意,執(zhí)策而臨之曰:“天下無馬!”嗚呼!其真無馬邪?其真不知馬也?!?p> “真乃千古第一美文也……”讀罷,公孫鞅撫簡而嘆。
《馬說》,原本就是以馬為喻,談的是人才問題,流露出作者憤世嫉俗之意與懷才不遇的感慨與憤懣之情。表達了作者對封建統(tǒng)治者不能識別人才、不重用人才、埋沒人才的強烈憤慨。
什么是懷才不遇,公孫鞅就是懷才不遇,讀了這篇短文后,一下子便產(chǎn)生了共鳴,陷進去出不來了。
“卻是一篇好文,足已流傳千古了,”公孫痤點頭道,“真是王良所做……”
“我親眼所見,還能有假,”公孫鞅笑道,“王良向我打聽安邑的民風(fēng)民俗,突然有感,便下了下來,卻是被我拿到了手里?!?p> 公孫痤也笑了起來。
“王良,這是在將我的軍啊,”公孫痤笑道,“你拿來讀給我聽,也是在將我的軍了……”
“學(xué)生哪敢……”公孫鞅立即拱手。
“也無妨,”公孫痤笑道,“這一篇美文,足已見其才,也算是老夫沒有走眼?!?p> “秦國會后悔的……”公孫鞅笑道。
“嬴渠梁,雖然心思縝密,也曾代秦公理政,可畢竟不是上大夫,也不是國君,也體會不到他們的難處,”公孫痤笑道,“等嬴渠梁坐上了秦公的位子,自然會知道,自己最需要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