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氣氤氳的清晨,一輛青蓬馬車在兩騎輕騎的左右護衛(wèi)下駛過行人稀少的街道,行色匆匆地由南城門出城而去。
那騎馬護衛(wèi)在左側的青年人,乃是凌王寧昭最得力的親信賀元。車夫與另一名護衛(wèi),也都是寧昭親自挑選的侍衛(wèi)。三人曾隨寧昭力抗衛(wèi)國,經歷驚心動魄的沙場歷練與生死考驗,因此盡管穿著尋常百姓的衣物,卻難掩身上那股威嚴逼人的軍旅氣度。
三人一邊催著車馬疾馳前行,一邊時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他們此次護送的,乃是一個極其重要的人物,按照凌王的話說,“她就是我,你們要像護我一樣護她周全!”于是,三人不敢有絲毫懈怠,只有將車中女子安然送到波若寺,他們才算完成任務。
那坐在車中被護衛(wèi)的女子,便是秦伊。此刻的秦伊,雖安坐在車內,心里卻是忐忑不安。師姐霏茉對子鈺的那番話語,至今仍回蕩在耳畔,仔細想來雖出乎意料卻又在情理之中。而霏茉對她冷淡的態(tài)度和已然形成的心結,卻著實令她手足無措,她該怎么辦?
她自然是不希望這件事情影響她和霏茉的姐妹情誼,況且她和子鈺注定是有緣無分。而霏茉和子鈺,他們一個是醫(yī)家秀女,一個是世家才子,在眾人眼中是那樣的般配。再者,有霏茉陪伴在子鈺身邊,悉心照料,她也就放心了。
這么一想,離開或許是她最好的選擇。只是,她還來不及對子鈺道一聲珍重,也來不及解開與霏茉的心結,就這樣離開,不免有些遺憾。
秦伊掀起窗簾,回望身后霧影蒙蒙的寧都城,無奈地長嘆了一聲。慕王即將回京,凌王他們會如何應對?寧都城會發(fā)生怎樣的風云變幻?疑問與擔憂隨著遠去的都城變得愈發(fā)縹緲,只有噠噠的馬蹄聲和轆轆的車輪聲真切地響在耳畔。
約摸行了一個時辰,車馬經過一片茂林,前方忽然傳來一陣打斗的聲響。秦伊慌忙向外一看,不禁脫口叫了一聲“兄長”。
此刻,前方路邊正停著一輛馬車和幾匹馬,再一旁,一群蒙面人正將幾個人包圍其中。那包圍圈中持劍抗敵之人,正是兄長譚震和晨陽,而被二人護衛(wèi)著的卻是李氏姐妹和小霸王徐津。
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尸體,除了蒙面人,還有尋常裝扮之人,想來應是李家和徐津的護衛(wèi)。譚震和晨陽自幼得譚三郎親傳,功夫自然不弱,可是一邊打斗,一邊又要護那三人周全,難免分身乏術。
“雨辰公子?”賀元也驚訝道。
馬車停了下來,駕車的侍衛(wèi)問道:“那些是什么人?看樣子不像是尋常賊寇?!?p> 這時,蒙面人已改變戰(zhàn)術,有幾人與譚震和晨陽纏斗拖延,而另外幾人則攻向李氏姐妹。一個躲閃不及,綺兒被抓住了手腕,嚇得她花容失色,大叫一聲“雨辰兄救我!”
譚震聽到呼喚,急急揮劍數(shù)下,劍花如影,逼退正與他纏斗的三人,轉身一看,只見綺兒已被拉離他身邊數(shù)步,不禁臉色一沉,忙提劍迎了上去。
“不要過來,我宰……”蒙面人威脅的話語尚未說完,只見譚震旋風般已至面前,伴隨而來的還有一道一閃而過的劍影。蒙面人身形一怔,轉瞬便倒了下去,眼中尚帶著一絲愕然。
見狀,另外幾個蒙面人從后方和側方攻了過來。綺兒已然呆住,不知躲閃。譚震只好上前一步,抱住綺兒,幾個旋步避開。劍風擦著譚震的腰間而過,劃破了披風,一個物件從披風里面飛了出來。
秦伊四人在一旁看得驚心動魄,兩名侍衛(wèi)都有些按捺不住,其中一人問道:“頭兒,出手嗎?”
賀元看了一眼秦伊,道:“護好姑娘,我去相助!”說著,從馬上飛身而下,奔上前去,替譚震攔下側方的攻擊。
二人背向而立,將綺兒護在中間。蒙面人見忽然插入一人,又見路邊不知何時多出來一輛馬車,一時不知什么情況,紛紛持劍而立,面面相覷。
趁著打斗暫停,晨陽忙護著可歆靠攏過來,三人將姐妹二人護在中間,默契地以三角之勢防衛(wèi)著。
“他們是什么人?”賀元問道。
晨陽打趣道:“嗯,大概是吃飽了撐著,沒事出來舒展舒展筋骨?!?p> 賀元白了他一眼,這是什么場合,還這么沒個正形?
譚震則掃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幾具蒙面人尸體,這些人訓練有素招數(shù)狠厲,絕非一般的賊寇。
“想必是慕王收買的死士?!弊T震說罷,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地上。
蒙面人齊齊看向他,當中一人走了出來,問道:“你們是誰?”說著,也掃了一眼不遠處的地上,只見地上正躺著一把匕首,雖已有些泛舊,但看得出用材考究,制作精良,手柄處赫然一只怒目圓睜的麒麟首!
“你是譚震?”那人大驚失色,“你果然沒死!”忽又了然地指著譚震與晨陽道:“原來一直就是你們在寧都城里興風作浪!”
晨陽搖頭笑道:“哎,用詞不當,沒學問不是?你們才是興風作浪,我們那叫匡扶正義,為民除害?!?p> 那人瞪了晨陽一眼,又問:“于烈在哪兒?”
晨陽道:“哦?于將軍也在此?那可要好好拜會拜會?!?p> “廢話少說,于烈究竟在哪兒?是不是被你們給殺了?”
晨陽不答反道:“于將軍去了哪里,你應該問慕王才是啊。于將軍不是一向聽令于慕王嗎?會不會是他受了慕王指使,來京行什么不可告人之事,得罪了什么人,這才引來殺身之禍?”
那人并不回話,只一副憤恨的模樣瞪著晨陽,顯然已經深信于烈的失蹤與這二人有著莫大的關系。
“你是什么人?和于烈什么關系?”譚震忽然開口問道。
那人猶豫了片刻,布滿血絲的雙眼冷冷地盯著晨陽,一字一頓道:“我是于英,于烈的胞弟!”他眼中忽然發(fā)出狠厲之色,冷笑道:“得來全不費工夫,今天就一起送你們下地獄!替我兄長報仇!”說著,向蒙面人做了個手勢,“不留活口!”
霎時,蒙面人一起沖了上來,譚震、晨陽、賀元三人紛紛揮劍迎戰(zhàn)。晨陽一劍劈倒一個蒙面人,一邊嘆服道:“嚯,短短一年時間,這慕王從哪里搜羅的這些亡命之徒?”
相對于晨陽的輕松應戰(zhàn),賀元卻嚴肅道:“晨陽兄,少說話吧,先渡過眼前再說?!?p> 晨陽掃了他一眼,見他被蒙面人纏斗得有些吃力,便匆匆解決了自己面前的兩人,側身揮劍一擋,替他攔下襲來的三人,一邊囑咐道:“護好她們!”
另一邊,譚震將綺兒推向賀元,自己則以劍勢逼退蒙面人數(shù)步。一時間,晨陽和譚震二人引開余下的幾個蒙面人,因為沒了拖累,便更加揮灑自如,游刃有余。
賀元趁機護著姐妹二人往車上奔去,卻聽可歆道:“車輪壞了。”又見秦伊在那邊車上揮手召喚,便慌忙奔了過去。綺兒一邊跑,一邊嚷道:“徐小霸王呢?徐津不見了!”
于英見姐妹二人獲救,急忙要掉頭來追,卻發(fā)現(xiàn)手下的死士只剩下三人,眼看就要被譚震和晨陽團滅,這時正好聽到綺兒的呼喊,眼明手快地躥出幾步,從不遠處的樹后揪出一個人來,利劍一橫,架在那人的脖子上,威脅道:“誰都不許動!”
打斗停了下來,眾人定睛一看,只見那被于英揪著后衣領拖出樹后,卻仍掙扎著要去抱樹的少年郎,正是自稱京城小霸王的徐津。
“哈哈哈,哈哈哈哈!”晨陽一見徐津一副任人宰割的雞崽兒模樣,不禁捧腹大笑起來。
于英將徐津拖了過來,三名死士趁機后退到于英身后。譚震追上一步,卻被于英警告道:“再過來,我就宰了他!”
譚震瞟了一眼臉色慘白的徐津,事不關己道:“請便。”說著,毫不遲疑地繼續(xù)向前走去。
“哎哎哎,慢著慢著!”徐津大叫起來,“我爹是徐鐸,我替我爹決定了,舍財留命!你們開個價吧!”
譚震停了下來,冷淡地望著徐津。
于英則啐了一口,鄙視道:“你算個什么霸王?孬種!若非長公主和徐府撐腰,你能在寧都城里囂張?看看你面前這個人,知道他是誰嗎?譚震,大名鼎鼎的譚凌老將之后,你在他面前根本就是個屁!”
徐津又羞又惱,紅著臉道:“那你還拿屁來要挾他?”
于英自認晦氣道:“沒用的廢物!”說著,猛地將徐津推向譚震,轉身便逃。
譚震接住徐津,一把推在地上,忙去追于英,卻被三名死士攔住了去路。
“不能讓他逃了!阿震,這里交給你,我去追!”晨陽繞開死士,奮力向于英逃去的方向追去。
賀元見狀,忙上前相助,與譚震合力擊殺了死士。譚震這才拾起地上的麒麟刀,深深地望了一眼,重新插回腰間。
“公子怎會在此?”賀元問道。
譚震沒有回答,卻向秦伊的馬車看了一眼,車上的三名少女正心有余悸地望著他。譚震走上前去,對三人道:“沒事了?!标P切的眼神卻盯著秦伊。
秦伊眼尖地看著譚震手臂和腰間的血痕,擔憂道:“兄長受傷了!”
譚震道:“無礙,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凌云莊再說。”又轉身對賀元道:“你派人回去通知殿下。”
賀元點頭,轉身對一個侍衛(wèi)耳語了幾句,只見那侍衛(wèi)俯首領命,調轉馬頭飛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