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不能空手回去
聽姜杏兒這一席話,說明事情大有轉(zhuǎn)機(jī),蘇秦他們?nèi)齻€暗暗竊喜,跟著這位采桑女子的腳步,張儀悄悄用肘捅了捅蘇秦,露出意味深長的微笑。
蘇秦知道,張儀以為這個女孩子看中了自己,所以才肯為他們出頭,他干脆不做任何解釋,嘴角只淡淡笑笑,張儀立刻瞪圓了眼睛,一副果然被我說中的表情,讓蘇秦心里暗暗偷樂。
離開市集,來到居民區(qū),發(fā)現(xiàn)不少人家都有小院,院子里種著桃李等果樹,青色的果子出墻而來,惹得張儀三人口水直流,姜杏兒被這一幕看得莞爾一笑。
沿著青石板路左拐右拐,最后在村子?xùn)|邊一處宅院門口停了下來。
這座宅院外觀和其他民宅相仿,但面積明顯大了不少,其它都是一堂二室的一進(jìn)小院,而這家至少有三進(jìn),且都是結(jié)實(shí)的磚瓦房,看上去很新。
蘇秦抬頭就看見裊裊的炊煙從里院一處庭院升起來,看來這位姜杏兒家果然是吃得起中飯的大戶人家。
不過看姜杏兒的穿著是尋常的平民服飾,而且一樣要親自動手采桑,倒是讓蘇秦大為佩服,久聞齊國商人善于勤儉持家,今天讓自己漲見識了。
……
蘇秦三人跟著姜杏兒走進(jìn)小院,果然是三進(jìn),第一進(jìn)左側(cè)是染布曬布的作坊,右側(cè)是一排馬廄,旁邊地上有兩輛卸下的馬車,他眼睛一亮,發(fā)現(xiàn)馬廄里有幾匹馬很是高俊,讓他忍不住手癢。
染坊內(nèi)有五六個學(xué)徒雜役穿著鼻犢裈,哼哧哼哧地干活,有的抬眼看見張儀又回來了,不禁露出吃驚的表情。
第二進(jìn)是蠶房,這里十分安靜,蘇秦他們只聽到一陣陣幼蠶咀嚼桑葉的聲音,姜杏兒擺手讓他們?nèi)齻€在小院稍后片刻,自己拎著竹簍去屋里換桑葉。
沒想到蘇秦快步跟了過去,她笑笑,沒有多說什么,看來這個書呆子一定是沒有見過蠶寶寶呢。
進(jìn)了蠶房,光線頗為陰暗,木架上放滿了一疊疊直徑約為一米的圓形竹篾,蘇秦暗暗數(shù)了數(shù),竟然有三四百個之多。
伸頸望去,數(shù)以萬計的青白色小蠶貪婪地啃食桑葉,發(fā)出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咀嚼聲,蘇秦即使沒有密集恐懼癥,也屏息地趕緊把頭縮了回去。
“膽小鬼?!苯觾狠p笑一聲。
……
第三進(jìn)是主人一家的住房,作為外人,蘇秦等人很自然地停在院門口。
姜杏兒回頭招招手,“三位士子,不必多禮,扭扭捏捏的反而令人見笑。”
蘇秦三人對視一眼,只好恭敬不如從命,小心翼翼的走進(jìn)院門。
這里正面是一間大堂,左側(cè)是一排連體的廂房,右側(cè)就是庖屋,一位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婦人正低頭加柴煮飯。
隱隱有肉香飄了過來,讓饑腸轆轆的蘇秦三人又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
姜杏兒溫笑喊一句,“二娘?!?p> 那婦人冷漠地看向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蘇秦三人,一言不發(fā)地板過臉,蹲在地上用鐵鉤去撥弄灶臺里的柴火。
姜杏兒不以為意,臉上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徑直向大堂走去。
“那人是姜布商的小妾?!睆垉x在蘇秦耳邊飛快地低語。
哦,原來如此。
蘇秦了然地點(diǎn)點(diǎn)頭,同時又對姜杏兒的大度佩服了一分。
……
蘇秦三人在大堂外整整衣冠,然后臉上堆起一副恭敬的表情走進(jìn)大堂。
大堂右側(cè),一位體態(tài)發(fā)福的中年人,正跪坐在案幾上低頭記賬。
這中年人嘴唇上有一副霸氣的八字胡,臉有些癡肥,但看上去一點(diǎn)都不傻,那雙低垂的眼睛時不時射出一縷精光,執(zhí)筆的手穩(wěn)如泰山,在竹簡上的一筆一劃都透著一股子倔強(qiáng)和自信。
姜杏兒一臉肅容,在一旁靜候。
蘇秦微微嘆口氣,這樣的人如果沒有殺手锏的話,是很難對付的。
三人趨步上前,一齊拱手行禮道,“晚生蘇秦張儀荊尚,拜見姜伯父。”
靜靜地等了幾秒。
中年人沒有任何回應(yīng),自顧自地翻看竹簡,手里用一把算籌來回擺動著。
自打蘇秦三人進(jìn)來,他根本連眼皮都沒有抬一下,極為淡定地在竹簡上記著賬。完全視蘇秦他們?yōu)闊o物。
張儀一臉尷尬,荊尚則被羞辱得滿臉通紅,而蘇秦臉色不變。一看對方無形的氣場,讓他早已在意料之中。
……
姜杏兒和蘇秦他們四人八只眼睛,不說話,靜靜地守在一旁。
大堂內(nèi)寂靜無聲。
在足足等了半個時辰之后,蘇秦他們口里的姜伯父才慢慢將筆放下。
他仰首伸了個懶腰,接過姜杏兒遞過來的一碗加了蜂蜜的米漿,輕輕呷了一口之后,這才看向張儀開口問道:
“張士子,你就把錢湊齊了?”
張儀干笑著尚未開口,姜杏兒搶先說道,“爹,這三位士子從云夢山徒步而來,借馬是為了練習(xí)騎射,好學(xué)之心令女兒感動,所以請爹通融一二。”
“哦,杏兒幾時和他們相識?為父怎么不知?”中年人吹了吹漿上的米渣。
“不曾認(rèn)識,女兒今日才見他們?!?p> “哦,杏兒,莫非你看中他們中哪一位?所以才替他們說好話?”
“爹,女兒沒有!”
姜杏兒的臉頓時紅了,跺跺腳憤然而問,“他們差多少錢,女兒補(bǔ)上?!?p> “你來補(bǔ)?你的錢難道不是為父的錢?”中年人冷笑,將茶碗重重放在案幾上,里面的漿水濺了出來。
他瞇眼看了看張儀三人,目光停留在蘇秦臉色,陰陽怪氣地問:
“這位士子何許人也?”
“在下蘇秦,乃是張儀的同門師弟,今日下山,特向姜伯父借馬,還望伯父能慷慨相助,我鬼谷門人感激不……”
中年人揮揮手,打斷蘇秦深情的表白,放下米漿,坐回案幾下,繼續(xù)核對自己的賬本,口里哼出一聲:
“既然沒錢,呵呵,杏兒送客!”
姜杏兒撇撇嘴,對父親做了一個我鄙視你的手勢,領(lǐng)著蘇秦三人走出大堂。
“杏兒無能,讓三位見笑了。”
姜杏兒垂著頭一臉羞愧。
“姑娘已經(jīng)盡力,我等感恩于心?!碧K秦三人拱手一齊道。
他們垂頭喪氣跟著姜杏兒往外走,蘇秦突然一咬牙,又重新轉(zhuǎn)身回去。
他今天絕不能空手而歸!
自己不是學(xué)了鬼谷先生的游說之術(shù)嗎?何不學(xué)以致用?尤其那段有關(guān)“釣語”的文字,來日我要釣天下貪權(quán)的君王,今日且釣一個貪財?shù)牟忌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