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進(jìn)廠

　　黃其琿的廠子也在布吉鎮(zhèn)，只不過和浩誠一個在東一個在西。

　　到達(dá)隆興電子廠是在上午十點，黃其琿從保安處得知有老鄉(xiāng)找他，就讓保安把黃音舅甥帶到他的住處。他住的地方也在廠區(qū)內(nèi)，是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因為他們并不認(rèn)識彼此，所以黃音在沙發(fā)上坐下后就趕緊把爸爸的信拿給他。

　　“你還就是永新叔公的大女兒呀，我聽村里人說起過你們姐弟的，頭幾年村里修小學(xué)，你爸還來過我這募款。我是第一批援深的人，十多年沒回過家鄉(xiāng)，所以，阿哥不認(rèn)識你，別見怪喲！”黃其琿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瘦高個，眼睛細(xì)長，鼻梁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背略駝。

　　“這個廠的工資底薪是220元一個月，加班費1.1元錢一個小時，提供住，不包吃，不過，廠里有食堂，吃一餐自己要出1.5元錢。全勤獎是每個月20元，遲到15分鐘后就沒有全勤?，F(xiàn)在加班挺多的，一個月大約能拿到320元左右。情況就是這樣，阿音，你要進(jìn)來嗎？”

　　“要，當(dāng)然愿意，要不然我也不會來找其琿哥你了?！?p>　　“那好，我先打個電話，讓人來接你上班，你的宿舍我也會安排好，下班時，組長會把你送到宿舍去?，F(xiàn)在是上班時間，阿哥還有很多事情要忙，不敢在家里多留，周末我們再一起吃飯。阿音舅舅，不能陪你，實在不好意思，主要是這段時間趕貨，事太多?！?p>　　“理解，理解，領(lǐng)導(dǎo)都這樣。您忙您的，我也要回去了，下午還要上班的?！标悇P安謙遜地說道，看見他二話不說就給黃音安排好工作，很是感激。

　　“其琿哥，現(xiàn)在就上班，我還沒借到身份證呢，怎么辦手續(xù)呀？”

　　“傻丫頭，有哥在呢，你只要報自己的名字就行了，其他的我會安排好。要是以后有勞動局的人來查，你避一避就是了?！?p>　　“阿音，這個公司其實是我們縣的產(chǎn)業(yè)，深圳剛開發(fā)時，沒有人愿意來，省里給各市各縣安排了地方，逼著市縣領(lǐng)導(dǎo)必須來這設(shè)點幫忙搞開發(fā)。這里就是我們縣的地方，我過來時還全是草窩，這些年慢慢地有了現(xiàn)在這個規(guī)模。所以你就把這個廠當(dāng)成是家鄉(xiāng)就好了。這個公司主要的產(chǎn)品為電纜，不過也有一個分廠做錄音機(jī)、收音機(jī)的，你就去分廠收音機(jī)車間，比其他地方輕松些?！?p>　　“好，謝謝其琿哥。”

　　十分鐘后，就跑來一個二十多歲，上氣不接下氣的女子。對著黃其琿問道：“廠長，您找我？”

　　“嗯。小謝，這是我的親戚，你帶她到收音機(jī)車間，安排個簡單輕松的工作給她。一會順便把她的宿舍也安排好，要干凈一點的，最好是新棟那邊?！秉S其琿一邊翻著手里的文件一邊說道。

　　“是，廠長?！蹦桥庸Ь吹鼗卮鸬?，然后就引著黃音去車間。

　　陳凱安告別黃音，說晚上七點他會送黃音的行李過來，讓她到時候去大門口接一下。

　　隆興公司的廠房都不高，不過很寬，有五棟，宿舍有兩棟，也只有四層樓高，那個小謝告訴黃音，廠里一共有一千一百多人。

　　收音機(jī)車間在最邊一棟廠房的二樓，有兩條流水線，每條流水線80人左右。黃音被安排在一條流水線的最尾處——包裝組。

　　包裝組是最清閑的，四個人負(fù)責(zé)給完工的收音機(jī)裝上塑料袋，然后放在紙箱里打包好就行?？蛇@最簡單的裝塑料袋，卻是黃音的克星，她怎么都無法打開那些薄薄的白色塑料袋，更別說把收音機(jī)裝進(jìn)去了。

　　上午，組長不厭其煩地教她，看著別人做簡單至極，她的手就是怎么都搓不開袋口，她對面的工友覺得好笑。

　　下午，組長繼續(xù)教，拉長見組長一直教不好黃音，就把組長罵一頓，自己親自上陣教。拉長教了半個小時左右，就開始生氣：“人長的還可以，就是笨死了！”“還不會，還不會，哎呀，太笨了。”“又沒學(xué)會，我也沒法教了，就是一塊木頭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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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長邊教邊罵，聲音很大，先是本條拉的人用奇怪的眼神看黃音，后來另一條拉的人也伸長脖子來看向這邊。一直都弄不開袋子，黃音自己也著急的要命，和她一個組的人因為增加了工作量，都對她投來鄙視的眼神，強烈要求組長把上午調(diào)走的人換回來。

　　后來，拉長的一通亂吼亂叫，把在車間隔壁辦公室的車間主任也驚動了。

　　“羅拉長，脾氣別這么急躁，小女孩子慢慢教就是了。小妹妹，這個裝口袋很容易的，你看我怎么做就怎么做?！?p>　　身穿黑褲子白襯衣的車間主任聲音很溫和，黃音偷偷看了他一眼，竟是個溫文爾雅、皮膚白皙很好看的年輕人，心里也就沒那么害怕了。

　　隨著車間主任的演示，黃音偶爾也能打開塑料袋了，但絕大部分還是跟她對著干，她的手一搓袋口就滑開，手都搓紅了，還是不行。

　　“看著一副聰明樣子，竟是這么蠢的人，這人不合格，我們車間不要?！卑雮€多小時后，車間主任發(fā)火了?！傲_拉長，叫保安上來把人送走?！?p>　　車間文員趕緊跑過來，壓低聲音對車間主任說：“主任，她是廠長的親戚，辦公室主任謝霞親自送來的?！?p>　　“羅拉長，回來！這個女孩可能不適合打包，你把她安排在其他崗位上去?！避囬g主任聽見文員的話后，連忙改變主意。

　　剛走沒多遠(yuǎn)又回來的羅拉長一聽，急眼了：“主任，這個人我是無論如何都不要的，有她在會嚴(yán)重影響進(jìn)度。如果你一定要安排在我拉里，我就不干了?！?p>　　面對羅拉長的威脅，車間主任非常為難。既不能趕走黃音，又不能損失一個愛將。想了一會后，對文員說：“把她安排到何拉長那邊，他不是一直說點焊的人手不夠嗎？把這女孩加到點焊位上去。快點，你快點把她帶過去，看見就煩?！?p>　　車間文員帶著黃音來到對面的那條拉，那個拉長也不愿意要黃音，文員好說歹說總算讓他答應(yīng)給黃音三天試用。一個車間的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黃音，甚至比較遠(yuǎn)看不清的，還特意跑過來看看究竟是怎樣一個人，組長、拉長都不要，連好脾氣的主任都無法忍受。

　　黃音在點焊位置坐下后，都還有人借口上廁所，拐到她跟前看她兩眼。

　　黃音的臉紅的像煮熟的蝦般，一直低著頭，身子發(fā)抖，害怕，她真的很害怕，她很想逃離這個車間，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