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建在水中央的閣樓,樓頂鋪著褐色的瓦,呈半斜的坡狀,沈泉一直在擔(dān)心掉下去,肅一再地說:“別怕,下面是水,摔下去也沒事?!鄙蛉怂粋€白眼,如果掉進(jìn)水里,李微送的這身衣服就算完了。但是黑夜里想他沒看到這個白眼,即使他可以黑夜視物,這樣轉(zhuǎn)瞬即逝又微小的舉動他也一定捕捉不到。
沈泉也不知道為什么要爬到屋頂上來,新婚之夜,洞房花燭,婚房設(shè)在水上本來就奇怪,又被肅拉到黑漆漆的屋頂上來,奇怪得很。兩人并排躺在屋頂上,今夜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整個天空像一塊黑色的幕布。
“天太涼了,我要下去了?!鄙蛉獎恿藙由恚焕×恕?p> “那我下去換身衣服,再上來這套衣服是李微的寶貝。”
“不要,再等等......”
“彭!”一聲響動截斷了肅的話,一朵巨大的火花在沈泉頭頂炸開,沈泉轉(zhuǎn)頭去看,金色的光映亮了肅的臉。
一朵又一朵的煙花炸開,在黑色的天幕上綻放,一聲又一聲轟響在沈泉和肅的耳邊略過,煙火變成了紅色,又變成了橘色,變成了藍(lán)色,又變成了綠色,不停地變幻,球形,花形,然后是飛丹流朱,紅樓倩影,沈泉被眼前的煙花迷住了,這是她看過最安靜的一場煙火,只有兩個人,也是最美的一場。
肅輕輕搬過她的身體,讓她們面對面,煙火使他們的臉一明一暗的閃動,兩個人的眼睛一閃一閃。肅輕輕吻上了沈泉的唇,煙花在默默地綻放。
第二天早上,沈泉醒來,婚后的第一天很奇妙,很安靜。水寒蕭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太陽照得屋子明晃晃的,可見時候不早了,因為已經(jīng)入秋,沈泉穿了一件白色繡藍(lán)花的夾布寢衣,很舒服但是在忘水川有點熱,就更是整個人都賴在綢被里,屋子里一個人也沒有,沈泉搖搖晃晃地起來,赤著腳走到窗口,幾個小姑娘隔著水在那邊岸上踢毽子,沈泉認(rèn)識她們,她們是府里的樂工,平日里除了早晚課,整個下午都閑著,就在園子里玩耍,看來半天已經(jīng)過去了。沈泉突然有點不能相信自己嫁人了,她在屋子里踱來踱去,走到外間,看到水寒蕭就站在門外,穿著一件湖藍(lán)的家常里衣,披著一件寬松的褂子,趿拉著木屐,披散著頭發(fā)在侍弄一盆茶花,他沒有回頭,但問道:“你醒了?!?p> 沈泉難得地有點不好意思:“你怎么不叫醒我?!?p> 肅回眸一笑:“累了就好好睡一覺?!?p> 沈泉臉紅了:“你這兒怎么連個丫鬟都沒有?”
“藕香榭不經(jīng)我允許,素來不能入內(nèi)。”
沈泉走到他身邊,把頭放到他的背上蹭:“這是什么花呀?”
“茶花,抓破臉,是云放之送地新婚禮物,難得的品種。”肅一邊修剪枝葉,一邊答道。
“咦,這是什么?”沈泉好奇地拿起一塊花盆里的木牌,木牌被主人輕輕放在花盆里,上面有幾粒新鮮的泥土,沈泉拂去土粒細(xì)看,上面歪歪扭扭地刻著三個字,“水寒蕭”,剛要取笑,卻發(fā)現(xiàn)蕭字少了草頭成個肅字,便念了出來:“水寒肅。”
“小時候識字不多,刻了別字,前日收拾藕香謝,在一塊松動的夾板下發(fā)現(xiàn)的,不知什么時候在那了,”肅一邊說,一邊笑著從沈泉手里拿過木牌,“你不許取笑。”然后把木牌攬到了袖子里。
沈泉暗想原來水寒蕭也有這么局促的情況,也不笑他:“我想去看看李微她們?!?p> “先吃飯吧,父王在瀾州本來要參加婚禮,無奈還是晚了.....”
“什么,忘川王回來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沈泉驚呼。
肅戲謔地看了她一眼:“瀾州遠(yuǎn)呢,昨日剛和父親千里傳音,怎么也得半月才能回來,快換衣服吧,我的幾個叔叔嬸嬸都等著見新婦呢。父親還好不知道添了個睡覺睡到下午的懶媳婦?!?p> 沈泉恨恨地盯了他一眼:“水寒肅,不是一家人不進(jìn)一家門。”肅聽到沈泉喊自己的名字滯了一下,摸了摸沈泉的頭,說:“快去吧?!鄙蛉t著臉快速走進(jìn)屋里,肅在后面補(bǔ)充道:“以后別喊忘川王了,要叫父王?!鄙蛉獝灺曕帕艘幌?。
沈泉發(fā)現(xiàn)水家的親戚都是一些可愛的人,水寒蕭的大伯為人隨和,大嬸嬸人美若天仙,但是性格火辣,水寒蕭的兩個堂弟都成家了,兩人還如膠似漆,恩愛地很,而且大伯只有正妻一位,不過大嬸嬸對沈泉的態(tài)度很一般。二伯是個大家都很怕的人,連大伯父都對他頗為尊敬,少言寡笑,二嬸嬸很溫柔賢淑,帶著二伯父的一個叫優(yōu)娟的妾室一起前來,那個優(yōu)娟年紀(jì)不過二十來歲,很年輕,有兩個甜甜的酒窩,也是個溫婉的女子,說話柔聲細(xì)語,對二嬸嬸很尊重,看得出兩個女子相處地很好。優(yōu)娟有些羞澀地看著沈泉笑。
沈泉給四位長輩都敬了茶,因為同輩里,水寒蕭是老大,所以沈泉是嫂嫂,水寒蕭的堂弟堂妹們都依次給嫂嫂行了李,沈泉每個人都贈了禮物,女子是玉柄羅扇,男子是檀木折扇。大伯的大兒子水寒蔚僅比水寒蕭小一個月,氣質(zhì)十分明朗,穩(wěn)重可親,與父母的氣質(zhì)都不同,比水寒蕭還有兄長風(fēng)范。大家一起用晚膳時,大伯的小兒子和二伯的小女兒因為誰要吃雞頭吵起來了,兩個成年人越吵越有架勢,沈泉瞅著這兩個人本來就是冤家,水寒蕭只在一旁笑著看戲,水寒蔚默默夾起雞頭給了水寒蕭:“今天這冠頭還是給新郎吧,冠頭寓意雖好,但是食之無肉,你們兩一人一個雞腿?!彼捘戳撕狄谎?。
兩個人都消停了,沈泉和幾個小孩偷偷在笑,水寒蔚對她做了個鬼臉。沈泉覺得這人有趣極了,坦坦蕩蕩,風(fēng)趣幽默。
晚上散了,回到藕香榭,沈泉喝了幾口酒,暈暈乎乎,困得不行,肅幫她除去上衣,沈泉也隨著他動手,一邊嘟囔:“肅,你的家人真好,好熱鬧吆,大家都好有愛,我的家人也是?!?p> 水寒肅看著手舞足蹈的沈泉,不過三杯酒就這樣了,耐著性子說:“乖,不要亂動?!?p> 沈泉哪里聽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