瀆神者與異端
略倫特走在路上,行跡匆匆。
他的身上套著一件灰色的連頭長袍,將整個人都籠罩在黑暗之中。
這個原本有著一頭黑發(fā),健康而活潑的小伙子,此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面皮焦黃的漢子。
特意做過的偽裝,讓這個有著“好心的略倫特”外號的年輕人看起來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如果他被同學(xué)院的同學(xué)恰巧遇到,又恰好認(rèn)出來的話,一定會讓他們大吃一驚的。
不過略倫特對此很有信心——為了今天的事情,他可是精心裝扮了近一個小時才得到了這樣的效果。
只要不遇到異端裁判所的“黑皮”,就絕不會有人認(rèn)出他來。
再說了,那些黑皮可不會出現(xiàn)在這種潮濕泥濘的小巷之中,他們只會活動于各大學(xué)院之中,逮捕一切他們認(rèn)為的異端。
想到這里,略倫特想起了貝拉米,那個因為偷偷閱讀異神書籍的室友。
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過的怎么樣了,唉……
將這些雜亂的思緒拋出腦外,略倫特再次確認(rèn)了自己的身后并沒有跟蹤的人后,才慢慢的踱到了一條小巷前。
這里堆滿了各式各樣還沒有來得及整理的垃圾,刺鼻的腥臭味幾乎可以將人熏倒。
略倫特?zé)o視了充斥在鼻腔之中的異味,再三確認(rèn)自己身后沒有可疑的身影后,他小心翼翼的走到了小巷的盡頭。
除了垃圾與將這里視做樂園的苔蘚之外,只有一道斑駁的木墻矗立在略倫特的面前。
略倫特深吸了一口氣,面色嚴(yán)肅——雖然他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來到這里,可是每次他還是要用很長時間來積攢勇氣。
在心里為自己鼓勁加油后,略倫特屈指,用一種奇特的節(jié)奏敲擊著木墻。
隨著他的敲擊,這道污漬斑斑的木墻上突然亮起了點點熒光,在這個漆黑的小巷中,顯得十分突兀。
木墻之上隆起了一處,好像一副拙劣的浮雕畫一樣,出現(xiàn)了一張略帶夸張表情的臉。
“口令!”
它突然發(fā)出了低沉而尖銳的聲音,仿佛帶著極大的驚恐與倉惶。
略倫特心里不以為然: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來這里多少次,可是每次都要經(jīng)歷這樣有些多余的過程。
“堅守本心,為了吾神!”
不過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因為略倫特知道,如果自己不報出口令的話,對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他通行的。
那張臉點了點頭:“舉行儀式的地點就在第五大街的威爾曼勛爵公館。”
略倫特一呆:“一位帝國勛爵,竟然也加入了組織?”
“這不是你應(yīng)該問的,注意你的身份!”那張臉極為不滿的說道,隨即可能覺得自己的態(tài)度過于惡劣,于是放緩了語氣,“我們的兄弟姐妹遍布五湖四海,到處都有組織的人!”
“為了吾神!”
大受鼓舞的略倫特低聲說道,同時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張臉也第一次露出了笑容,想要隨聲附和,可他剛剛張開嘴,臉上的表情就變得極為驚恐:
“異端裁判所的黑皮,你們是怎么找到這里的?”
他并沒有懷疑略倫特,因為所有人都知道,異端可不是能通過舉報同伴就獲得特赦與免罪的。
略倫特同樣大驚失色,轉(zhuǎn)過身就看到十幾個黑色的影子站在自己的面前。
一件黑袍將他們從頭到腳包裹其中,只露出了一雙如同狼一樣的眸子。
這些“黑皮”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煞氣,只是一言不發(fā)的盯著略倫特,就已經(jīng)讓他全身冰涼,幾乎連反抗之心都無法升起。
那張臉再次發(fā)出了一聲尖叫,隨即消失不見,木墻上的熒光散去,再次恢復(fù)成了原本平平無奇的樣子。
“略倫特……”為首的黑衣人對它視而不見,只是發(fā)出了嘶啞的聲音,“你的事發(fā)了,跟我們走一趟吧!”
略倫特感覺自己全身的力氣都已經(jīng)被抽走了,他只能靠在滿是污漬的墻上,虛弱的說道:
“你們認(rèn)錯人了,我不是略倫特。我也不知道你們找我做什么!”
“哼,每一個異端都是一樣的冥頑不靈!”黑衣人哼了一聲,取出了一張羊皮紙,“名單上有你的名字!”
“略倫特,18歲,平民。艾爾特教會二年級學(xué)生,室友貝拉米,已經(jīng)被裁定為異端。”
黑衣人用冷靜的如同冰山一般的聲音說道:
“哼,異端的室友也是異端。艾爾特教會學(xué)校的校長看來最近過的太過安穩(wěn)了,需要提醒一下他了?!?p> “我不是異端,我不是異端!”略倫特用自己能發(fā)出的最大聲音吼道,在寂靜的小巷中傳出老遠(yuǎn),“我還是忠于吾神的,你們不能平白污人清白!”
“我只是……我只是……”
略倫特的話說不下去了,黑衣人也根本沒有給他辯解的機(jī)會,只是一揮手:“帶走!”
兩個黑衣人一聲不吭的走上前,架起略倫特的胳膊,將他拖走。
略倫特張大了嘴,可是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恐懼和絕望已經(jīng)爬滿了他的內(nèi)心。
他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
……
略倫特被送入了異端裁判所的刑訊室中,哀求聲、低吼聲、咒罵聲沉寂下去后,一名黑衣人走出了刑訊室。
“怎么樣,有結(jié)果了嗎?”帶隊抓捕略倫特的黑衣人沉聲問道。
“大人,他的意志極為堅定,一直在呼喊吾神的神名。”黑衣人搖了搖頭,可能是第一次遇到這樣難對付的異端,讓他感覺有些疑惑,“無論我們?nèi)绾蝿有?,他都不肯招出異端組織聚會的地點。”
“呵呵呵呵……”被稱作大人的黑衣人不怒反笑,“這些異端,總是能找到自認(rèn)為合理的理由和借口做為自己的精神寄托!”
“把本應(yīng)獻(xiàn)給吾神的祭品獻(xiàn)給那些異神,不是異端是什么?”
??“可是……”
??負(fù)責(zé)刑訊的黑衣人小心翼翼的開口,不過立刻被“大人”打斷了:“閉上你的嘴!他們必須是異端!明白嗎?”
“是……大人!我明白了!”
“按對付異端的老規(guī)矩辦——不過手段溫和一些。”沉吟了一會,“大人”開口說道,“這樣硬骨頭的異端,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是個合適的玩具?!?p> “是,大人!”
“另外,抓捕艾爾特教會學(xué)校校長,罪名你們看著辦?!?p> “是,大人!”
……
略倫特被拖出了刑訊室,頭上被戴上了鋼制的眼罩與耳罩。
與此同時,第五大街一座燈火輝煌的建筑內(nèi)正在舉行舞會。
“威爾曼勛爵,能來到您的舞會,這簡直是莫大的榮幸。”
一位穿著得體的女士舉了舉手中的雞尾酒,向一位紳士打扮的中年人恭維道。
“哈哈哈,美麗的妮娜子爵夫人,您的贊賞才是我最大的榮幸。”中年人——也就是威爾曼勛爵笑了起來,“您的到來,讓鄙公館蓬勃生輝?!?p> 兩人又商業(yè)互吹了幾句,一個管家打扮的人匆匆來到威爾曼的身邊,不顧禮貌的在主人耳邊低語了幾句。
威爾曼神色微變,揮退了管家,對著妮娜子爵夫人很有禮貌的說道:“美麗的子爵夫人,請允許我離開一會,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需要我現(xiàn)在就去解決?!?p> 在告別了子爵夫人后,威爾曼再也無法保持冷靜,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中,在銀燈飾的底座上連續(xù)敲擊了數(shù)下。
過了一會,占據(jù)了一整面墻壁的書架發(fā)出了咔咔的聲音,隨即向一側(cè)轉(zhuǎn)動,露出了一個有著臺階的洞口。
威爾曼仔細(xì)聆聽一下外面的動靜,隨即舉著一盞燈,順著臺階走下。
不多時,他來到了一處寬敞的地宮之中——巴斯?fàn)柺コ侵械馁F族們大多都有類似的地下室,可像威爾曼勛爵這樣,把地下室擴(kuò)充到這么大的面積,還是非常罕見的。
威爾曼先是向正對臺階的神像鞠了一躬,然后匆匆的來到角落的一個房間之中,那里有人正等著他。
“該死,我知道今天是舉行儀式的重要日子,可是……”威爾曼看到來人先是一呆,隨即有些氣急敗壞,“你為什么要取消它?”
“你要知道,我只要再參加三次儀式,就能獲得神力賜福了!”
“我當(dāng)然知道,我還知道,下個月你還要用這些神力反饋給吾神以取悅祂!”
坐在椅子上的白衣蒙面人站了起來,發(fā)出了刺耳難聽的聲音,“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今天晚上的儀式我們已經(jīng)無法舉行了!”
“為什么?”
威爾曼發(fā)出了怒吼。
“我們組織中出了叛徒,幾乎絕大部分的組織成員都被逮捕了,被裁定為異端!”白衣人也用同樣的怒吼回答了他,“你知道嗎?那些成員中,很多人只差一次儀式,就可以獲得神力賜福!”
威爾曼被這個消息驚呆了,他無力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色蒼白,久久不語。
他的十指深入了頭發(fā)之中,將原本梳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fā)弄的仿佛雞窩一般,指節(jié)因為過于用力而泛著青白之色。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威爾曼仿佛一下子就老了幾十歲,“他們不是異端,這些你是知道的!他們是吾神最忠誠的信徒!”
白衣人同樣默默無語,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威爾曼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起一抹病態(tài)的紅暈,他沙啞著嗓子問道:“我們該怎么辦,才能躲過那些該死的黑皮?”
“事到如今,就只能什么都不做!”白衣人沉默了許久,才說出了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組織現(xiàn)在進(jìn)入靜默狀態(tài),儀式什么時候恢復(fù)舉行,聽我的通知!”
威爾曼無力的癱坐在椅子上:“三次儀式,我還差三次儀式啊……”
白衣人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只是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隨即消失在空氣之中。
威爾曼對于白衣人的離開視而不見,只是在喃喃自語著“我還差三次儀式啊”。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威爾曼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出了房間,想要回到地面——那里還有一個盛大的舞會在等待著他。
哪怕這個舞會只是做為為了掩飾向異神獻(xiàn)祭的邪惡儀式存在而已。
即將踏上臺階的時候,威爾曼下意識的看了一眼神像,他再也忍耐不住內(nèi)心的悲傖,撲通一聲跪在了神像面前:
“偉大的媽耶之神,請您饒恕我的罪過!”
“我知道向異神獻(xiàn)祭是瀆神行為,可是不這樣……”
“不這樣做的話,我實在是沒有辦法湊齊下個月的保底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