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只讓那些雜耍班子去對付四弟,又沒讓他們連父皇也一起謀害,現(xiàn)在鬧得這么大,可如何是好?”書房里,百里昌胤捂著額頭說道,“二弟找來的人怎么這么不靠譜?”
“現(xiàn)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裴國公沉吟著,“那群雜耍藝人已經(jīng)被你我手下亂棍打死,死無對證,倒也不會走漏了風聲。只是,二皇子那邊,殿下你可要早些做打算??!皇上被氣得頭疼癥又發(fā)作了,一時無法顧及到他,但是遲早會盤問到他?!?p> “那你說該怎么辦?”百里昌胤迫切地看著裴國公。
裴國公內(nèi)心早已有了打算,但是還是裝出一副猶豫神色。
“快些說呀!”百里昌胤催促道。
“只有死人才會保守秘密?!迸釃従徴f道。
百里昌胤立時跳了起來:“你是讓我,讓我殺了他滅口?他可是我的親弟弟啊!”
裴國公冷笑:“三皇子和太子殿下你都不痛快下手了嗎?怎么到了二皇子這邊,就手軟了?”
百里昌胤目光閃爍:“畢竟我與他關系親近,他,他又向來聽話?!?p> “既然聽話,也就得為你著想,以他的地位,太子之位只是非分之想,不如為了皇長子你鋪平道路??!”裴國公拉著他的手,懇切地勸著。
百里昌胤內(nèi)心計算著,又遲疑道:“他現(xiàn)在被關在天牢里,守備森嚴,想要殺他滅口也不容易。”
裴國公點頭:“若派他人,確實難以進去。但是殿下若是親自前去,你身為皇長子,關心弟弟,自然沒有人可以阻攔?!?p> 他又略一思索,繼續(xù)說:“我去私底下安排一批熟知的守衛(wèi),你在袖子里藏上一壺毒酒,勸也好強灌也罷,讓他喝下就算了結了?!?p> “可是我……”百里昌胤從未親手殺過人,更何況他要謀害的還是自己的弟弟。
“無毒不丈夫,”裴國公勸他,“若是這點狠心都下不了,以后怎么能夠去爭奪皇位?”
這句話一出口,百里昌胤只得硬下心腸,輕輕點了點頭。
當日傍晚,百里昌胤換了一身深色衣服,獨自去了天牢。在裴國公安排之下,他輕易地便走進了天牢大門。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這樣的地方,一進去,便覺得腥臭之氣撲鼻,眼前一片昏暗,只有火盆里的火光影影綽綽照亮著,他一步一步慢慢向前挪動著,耳邊什么聲音也沒有,除了時不時傳來的嘀嗒水聲。
“嘀嗒,嘀嗒”每一聲都伴隨著他內(nèi)心的顫動。天牢的最深處,一個孤單的影子靠在發(fā)霉的墻壁上,埋著頭,一動不動。
直到百里昌胤走近了,那個身影顫了顫,猶豫地抬起頭,帶看見是他,立刻眼睛里放出光來,撲倒牢門前:“皇兄,你可來了!”
百里昌胤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你還好吧?”
百里淳于哭喪著臉:“皇兄,你不知道我這兩天受的苦?。∮謨鲇逐I,他們給的飯菜,哪里是人吃的?到了晚上,還有老鼠鉆出來,嚇得我一宿不敢睡覺。你快跟父皇說說,重陽節(jié)那天,不干我的事兒,我什么都不知道?!?p> 百里昌胤猶豫著怎么開口:“只是父皇震怒,怕是我說了他也聽不進去?。 ?p> 百里淳于露出失望的神色:“這可怎么辦?要不,你去找我母妃,讓她去勸勸父皇?”
百里昌胤露出凄慘神色:“我勸你還是不要連累了你的母妃。那雜耍班子是你找進宮的不是?他們用來刺殺父皇的火藥是你的母家從西疆搜羅來的不是?此番你怎么也脫不了干系了?!?p> 百里淳于愣愣地道:“可是,那火藥你說有用,讓我給了你呀!”說著,“他眼睛一亮,頓時明白了,“是你安排的,對不對?那日我見你找班頭私底下說過話,原來就是為了這個!可是,你怎么能讓他們?nèi)ゴ虤⒏富拾???p> 百里昌胤生氣的就是這一點,一時口氣也重了起來:“胡說,我從來都沒有讓他們害過父皇,我只讓他們對付四弟,都怪你找來的是一群廢物,連話都聽不清楚!”
百里淳于對自己的這位兄長一向言聽計從,就算是偶爾的打罵也未曾放在心上,如今他卻私底下找人行兇,還把責任都推在了他的頭上,他再也忍不下去,厲聲道:“我要告訴父皇去,告訴父皇真像!”
百里昌胤擔心的就是這一點,他原本離那牢門遠遠的,聽見百里淳于亂嚷,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領子,低聲道:“你再嚷嚷一個試試?”
被他的陰毒眼神嚇到,百里淳于閉上了嘴巴,百里昌胤將他一推,他便跌落在牢房里的稻草堆上。
百里昌胤也不愿意跟他糾纏下去了,從袖里拿出提前準備好的毒酒,從牢門空隙放在了百里淳于面前。
“這是什么?”百里淳于猶疑地看著酒壺。
“鶴頂紅?!卑倮锊返吐暬卮?。
百里淳于先是一驚,隨即眼里竟然露出笑意,而后更是放聲笑了出來:“皇兄啊皇兄,我知道你心里容不下他人,只是沒想到還會輪到我。我真是跟錯了人了!”
百里昌胤只當是沒聽見,低聲道:“這酒喝下去立時斃命,不會很痛苦的?!?p> 百里淳于狠狠剜了他一眼,怒道:“我是不會喝的。我的榮華富貴還沒有享盡,我怎么會自己去死?”
百里昌胤料到他不會輕易就死,嘆了口氣:“在這天牢里,你以為想讓你死還不容易嗎?今兒在喝的水里下毒,明兒在飯菜里下毒,你怎么也躲不過的,反倒是整日惶惶不安,倒不如自己喝了毒酒,死個明白。而且,你也要為你的母妃著想啊,要是你膽敢供出了我,我自然是難逃死命,你以為你會逃脫的了干系嗎?只怕是你我母家都要跟著受牽連,不如留下我,還有些權力,護全著,不至于滿盤皆輸。”
百里淳于背對著他,默默地聽著,到了最后,淚水簌簌滾下。這又是為了哪班呢?
百里昌胤在牢門外也拭了拭眼淚,帶著泣聲說:“你且安心地上路吧!我會每年給你燒紙上香的。”
百里淳于又是一陣笑聲,毫無一絲笑意,卻是無比凄涼。他轉過身看著自己的兄長,緩緩道:“皇兄,你害了我,夜里可還睡得好嗎?”
說完,從地上端起青瓷的酒壺,眼一閉,對著壺嘴把毒酒灌了進去。
百里昌胤背過身去,不敢直視,只聽見身后傳來酒壺摔碎的脆響,以及身體跌落在地的聲音。
“皇,皇兄……我,我……”百里淳于最后想說什么,他已經(jīng)無法知曉了。百里昌胤回頭匆忙一瞥,便看見二弟趴在地上,右手遠遠伸出牢門,嘴角流出黑色的血,眼睛還睜著,但是人已經(jīng)不動了。
慌亂了片刻,百里昌胤咬了咬牙,迫使自己用尋常的步子走出牢房。按照裴國公的安排,明日早晨才會有人發(fā)現(xiàn)死掉的二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