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柔忽然省起自己說漏了嘴。馬良辰是南國人,如果被公子知道,公子必然會不高興。想起馬良辰,她心里不由就難過起來。十來歲的小孩兒也不會掩飾心里的想法,臉上頓時就帶了出來。
那少年問道:“怎么了?”聲音依舊溫潤中帶著些許暗啞。
阿柔無不憂傷:“他死了?!?p> “那這玉牌?”
“大概是他撿的吧……”阿柔心中十分的忐忑,因為說謊了。她垂下頭,不敢看那少年的眼睛。
少年不動聲色將那玉牌握在手中:“這個,我先替你收著?!?p> 阿柔心里怪怪的,有幾分不愿意。但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此情此景,想要留在公子身邊,她別無選擇。
少年牽著她的手,向那個叫做老四的男人面前走去。阿柔下意識不想靠近那個人,因為那個人會毫無預(yù)兆的砍她,她害怕。
少年捏了捏她臟兮兮的小手:“沒事。老四是我的最信任的人,他功夫很厲害,你以后就跟著她學(xué)本事吧?!?p> 阿柔縮在少年身后,聞言搖了搖頭:“我想跟在你身邊。”
少年眉頭微不可見的皺了皺:“不行。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沒時間照顧你。乖啦,聽話。”語氣雖然還是溫潤中帶著暗啞,但分明不可抗拒。
阿柔要是個普通的小孩兒,說不定就屈服了??伤齽倓偨?jīng)歷過生死離別,虎口逃生。比旁的孩子要多一份冷靜和堅持。她頂著少年的目光,僵硬的搖了搖頭。她知道這樣肯定會惹公子不高興,但是別無選擇。一個十來歲的鄉(xiāng)下孩子,還沒學(xué)會兒虛與委蛇,她只會遵從本心。
少年的眉頭從微微皺起,變成了緊緊皺著,目光也跟著凌厲起來。
阿柔背后又升起那種冷颼颼,毛骨悚然的感覺。但是,她不相信公子會害她。她仰著頭,可憐巴巴像只寒風(fēng)中走丟的小獸:“爹……”
一瞬間,少年身上那種令阿柔毛骨悚然的氣勢崩塌的煙消云散。年輕的,還帶著三分稚嫩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尷尬:“我們的關(guān)系,你記在心中就好。以后,隨著他們叫我公子就好。”
阿柔聞言,心中暗暗輕松了不少,忙不迭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實話,這少年也就十七八歲的樣子,比她大不了多少。叫他一聲‘爹’也是逼不得已。她內(nèi)心里也是十分不愿意的。
少年松開了她的手,將她向老四推了推:“就這樣吧,你以后跟著老四好啦?!闭f完,不等阿柔反應(yīng)過來,轉(zhuǎn)身便走。
“公子。”阿柔想去追他。
那個叫老四的大漢,伸手捉住她的肩膀,再次將她小雞崽兒一樣提了起來:“給我磕頭,以后我就是你師傅?!?p> “你撒手?!卑⑷釖暝骸拔乙フ夜?,才不要和你在一起?!?p> “那可由不得你?!崩纤娜徊活櫵膾暝瑢⑺赶乱粖A,撒腿就走。走得方向完全和那少年相反。
“公子……公子……”阿柔眼看著自己距離那少年的背影越來越遠(yuǎn),扒住那大漢的衣服,狠狠在他腋下咬了一口。可惜那大漢衣服太厚,她使了吃奶的力氣,那大漢毫無反應(yīng)。
那大漢夾著她徑直出了太守府的后門,門外有小廝兒牽著一匹高頭大馬等在那里。看見那大漢夾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小女孩兒,不由多看了一眼。
那大漢不悅道:“看什么?”
那小廝兒面上露出不屑的神色,將馬韁甩進(jìn)大漢的手中,轉(zhuǎn)頭進(jìn)門去了。將黑漆的角門摔的哐當(dāng)山響。
大漢看著那門上搖晃的門環(huán),許久輕嘆了一聲:“丫頭啊,你看看這世道就是這樣。咱不如人時,連個奴才秧子都敢和咱尥蹶子。咱們公子,可是鳳子龍孫吶……”
阿柔不解:“啥是鳳子龍孫?”
大漢側(cè)頭看了她一眼,不答反問:“怎么,不咬我了?”
阿柔梗住,她以為自己根本就沒咬到那大漢的肉。
大漢將她扔到馬背上,自己也跟著跨上去,笑罵一聲:“臭丫頭,牙口還挺有勁兒?!?p> 巷子里陰冷,穿堂風(fēng)吹過阿柔破舊的衣衫,她下意識打了個寒顫。大漢將她瘦小的身軀往懷里摁了摁,解開皮袍子將她裹?。骸白昧?。”兩腿一夾馬腹,馬兒沖了出去。
阿柔在那大漢懷中搖晃了一下,捉住了他身上打十字麻花靠的牛皮繩。
大漢笑道:“臭丫頭,膽子還真不小。抓牢了,可別掉下去。”
阿柔先前跟著公子來到這里的時候,一路上就是騎馬。所以,她對馬兒奔跑的節(jié)奏已經(jīng)很熟悉。但那時,她是跟個人盾一樣,跨坐在那少年公子前頭的。一路上寒風(fēng)呼嘯,滋味別提多酸爽。要不是一口復(fù)仇的氣息撐著,估計到不了這登城,她就昏死過去了。
此刻卻完全不同。她雖然還是坐在前頭,可整個身子連同腦袋都被攏在那大漢寬大的皮袍子里。寒風(fēng)根本就吹不進(jìn)來。更重要的是,她是側(cè)著坐在這身材魁梧的大漢懷里的,比起跨坐踩不著馬鐙子,不知道舒服多少。
先前她還忌憚這大漢,漸漸的,她竟然靠在那寬闊的胸膛上,睡著了。
“丫頭,醒醒。到地方了?!?p> 阿柔睜開惺忪的睡眼,一股濃重的脂粉味兒撲鼻而來,嗆得她噴嚏連天,鼻子眼淚全出來了。
“哈哈……”一陣快活的笑聲傳來。阿柔才發(fā)現(xiàn)就在自己面前不遠(yuǎn)的地方,站著一個身穿絳紅色漂亮衣裙的仙女兒。那笑聲就是從那仙女兒口中發(fā)出來的。
那仙女兒走過來,抬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姐姐美嗎?”
阿柔使勁的點(diǎn)頭。
“小樣兒,還挺有眼光。”那仙女兒伸出漂亮的手指頭,用力在她臟兮兮的額頭戳了一指頭。
阿柔被動的向后一仰,揉了揉被戳的生疼的額頭。脊背一陣陣發(fā)緊,再看那仙女一樣的人兒,無端的生出一股森然之感。她瑟縮了一下,往身下的椅子里縮了縮。眼睛脧尋找那大漢的身影。
“看什么看?進(jìn)了我春風(fēng)樓,就是我說了算?!蹦窍膳畠阂桓姆讲判φZ妍妍的美好模樣,柳眉倒豎,那涂著嫣紅顏色的櫻桃小口,一瞬間仿佛變成了一個能吃人的血盆大口。
阿柔又瑟縮了一下,但是轉(zhuǎn)而硬著頭皮,迎著那仙女兒的目光看去。奶奶說過,不能因為弱小就任憑別人欺負(fù),那樣會越過越慘。
那仙女兒的臉色鐵青起來:“看不出來,還有幾分硬骨頭?!闭f著向阿柔伸出手來:“可惜落進(jìn)我春風(fēng)樓,就算是鋼筋鐵骨也得任我揉搓。”
阿柔怕極了,身體止不住得顫抖。她此刻就仿佛案板上魚肉,就算反抗也毫無勝算,但是她還是顫抖著,呲起了一口小白牙。打不過你,咬也要咬下一塊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