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媽媽的故事
她將碗都收進柜子里，洗好手，順便清理掉了自己的面部淚痕，讓自己看起來就象往常一樣。
蘇尋想和媽媽談一談，下定決心后移步走去蘇母的房間。
門虛掩著，有一絲縫隙，她看到里面的人正在疊衣服，神色認真。
她媽媽從來都是這么一個做事情一絲不茍的人，連疊衣服都是一派認真的模樣。其實在她的記憶中，母親對她和弟弟都是十分溫柔的，只是涉及到學(xué)習(xí)方面就有些不通人情。
她將門推開，走進去。
“媽媽，對不起?！彼÷暤狼?。
正將衣服放進衣柜的蘇母聽見聲音，扭頭看到是蘇尋，輕輕招了下手。
“過來，坐這邊來。”
蘇尋慢慢走近，和蘇母一同坐在床沿，低著頭。
她該道歉的。
“其實你不用和我道歉，我也是從你這個年紀過來的?！?p> 蘇尋有些訝異，難道媽媽以前也有……
“十四五歲的年紀，正是情竇初開的時候，等你以后再大些就會發(fā)現(xiàn)還是這時候的感情純粹些?！碧K母的眼神有些悠遠，似乎看到了很多年前的那個春日。
“其實我以前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在學(xué)校也有喜歡的男孩子，但是我們那個時候沒現(xiàn)在開放，姑娘家家的都害羞，有事情都藏在心里，后來畢業(yè)只好，大家都是四處打工，見一面都困難，而且通訊也沒現(xiàn)在這么方便，有些關(guān)系說斷了就斷了?！?p> “后來還挺后悔的，自己暗地里心思百轉(zhuǎn)千回，可人家根本都不知道。后來出去打工那幾年，遇到過好些男人，但是那種對視一眼就會心臟砰砰跳的感覺早就沒有了，發(fā)現(xiàn)大家都變俗了。”
蘇尋很少看到母親這副懷念的神情，似溫柔似惋惜，眼睛里揉碎了很多東西，她知道一定含著很多遺憾。
她第一次聽到關(guān)于母親這方面的事情，想不到看起來嚴苛古板近乎不通情理的母親也有這么一段往事。
“我還以為你和爸爸是一直在一起的?！彼吐曕?p> 蘇母看了一眼蘇尋，輕輕地將女兒耳邊的碎發(fā)勾到耳后。
即便是母女，但是自己和媽媽這些年其實關(guān)系一直說不上親近，這么極盡溫柔的動作讓她稍稍不自在地低了低頭。
“我和你爸爸是通過親戚介紹才認識的，當時年齡到了，一個女人在外面打拼也確實不容易，就回了老家結(jié)婚?！?p> 說到此，她的神色有些黯淡。
“你知道嗎，當一個女孩服從所有人的安排，選擇嫁給一個沒多少感情的男人時就已經(jīng)枯萎了，她對命運妥協(xié)了，從此過著一日三餐永遠看不到頭的日子。”
她的語氣淡淡，其實自己何嘗沒有抗爭過，只是日子一長就看開了。
蘇尋從來不知道這些，這些話她也是第一次聽，不覺間心中滿是震驚。
“所以我才想要你好好念書啊，等你將來有了自己的事業(yè)，才能擺脫媽媽的命運，你知道嗎，我希望你以后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和喜歡的人在一起，不會因為自己的貧窮無知而自卑，永遠不會屈服于命運?！?p> 母親的話如同一顆炸彈，在她的腦海中被引燃，原來是因為這樣嗎。
家人總是強調(diào)成績、成績、成績，特別是媽媽，她一直以為自己只是爸媽滿足自己遺憾的工具，心里是極其反感的。
原來自己錯怪了她這么多年。
淚水毫無預(yù)兆地淌下來，將整張臉都打濕。
“我知道了?！彼脑捯驗榍榫w激動而帶上了哭腔，有些模糊不清。
蘇母看到女兒的眼淚，也是心里一緊，從床頭柜上的紙巾盒里抽出一張給她。
“那天那個男孩子，叫裴軻是嗎？”她轉(zhuǎn)移話題道。
說到裴軻，蘇尋有些緊張，她其實還沒有做好準備和媽媽解釋。
還沒等她回應(yīng)，蘇母繼續(xù)道：“你很喜歡他吧，不然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蘇尋無聲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yīng)。
“我不反對你們在一起，我希望你別太壓抑自己，如果因為我而讓你以后后悔的話，你可能會恨我的，可能還會和自己未來的小孩說，你外婆總是兇巴巴的，這也不讓干那也不許做，真的是煩死了。”
語氣突然變得輕松起來，讓沉重的情景頓時變得生動起來。
不過說到自己的小孩，蘇尋有些不好意思，總感覺這些事情離自己很遙遠，好像自己永遠都不會擔任母親這一身份似的。
不過她還是開口：“裴軻很好，和他在一起我會很輕松很輕松，他總能察覺到我的不開心，會順著我的心情。可是有時候又很壞很壞，老愛來惹我生氣，討厭極了，有時候驕傲的像只到處顯擺的花孔雀，有時候又像個小老頭般說教……”
“可是我還是好喜歡他啊……”
蘇母看著女兒描述那個男孩子的時候整個人都被點亮了般，渾身環(huán)繞著星星，語氣里盡管有很多不滿與牢騷，但是滿滿的小女兒心思。
這個年紀真好啊，她記得當時班上的男生也總愛去故意逗喜歡的女孩子，看她們羞怒的模樣。
那時候真是青澀又美好啊，不過自己是個膽小鬼，還沒自己女兒勇敢。
蘇尋說完，才發(fā)現(xiàn)自己說了這么多肉麻的話，居然還是說給自己的母親聽，真是不可思議。
一定是剛才的氣氛太好了，自己投入其中就將這么多還沒來得及和裴軻說的話抖了出來。
有些害羞，耳尖爬上了一抹紅，她將頭埋得低低的，羞愧的不敢抬頭看母親。
蘇母見女兒害羞的模樣，知道她臉皮一向很薄，主動打破安靜。
她正了正語氣：“我不反對你們，但是你們也不能太過份了，好好學(xué)習(xí)考個好高中才是正事。”
仿佛又回到了以前那個只知道說教的母親形象。
不過蘇尋知道，很多事情都在今天晚上的談話中悄然發(fā)生改變。
她和母親之間，她和裴軻之間，以及自己和內(nèi)深處的自己之間，都有了很多新的東西破土而出。
她現(xiàn)在也許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和裴軻這份年少情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