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海秦（二）

　　“是哪面黑旗？”海秦沖出船艙，仰頭問在瞭望塔上舉著望遠鏡的水手。

　　水手放下手里的望遠鏡，朝著甲板喊道：“不好了！是不死鳥！”

　　哪怕不用借助望遠鏡，海秦也能看到一艘又一艘的戰(zhàn)艦從海平面上不斷地冒出來，海秦的船正對面的就是不死鳥的主艦，船的撞針是一只展翅翱翔的不死鳥，不死鳥仰頭尖嘯著，喙像是一把鋒利的劍，劍的目標(biāo)則是敵人的船。

　　不死鳥的船長叫做菲尼克斯，此時正筆直地站在船首，居高臨下地看著甲板上面的海秦。

　　“又見面了，東海最英勇的船長，秦?！狈颇峥怂瓜袷窃趩柡蛟S久不見的老友一樣。

　　“菲尼，我這條小船上到底有什么？讓你出動這么大的陣仗來攔我？”海秦的臉色冷了下來，海戈的手已經(jīng)按在了劍上。

　　“別這么緊張，海戈?！狈颇峥怂剐毖劭粗贝L，“我不是來掠奪你們的，我是來跟你們……談合作的……“

　　“我們不和海盜合作！”海戈往前走了一步，怒道。

　　海秦伸手?jǐn)r住了海戈，海戈疑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船長。海秦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船頭的菲尼克斯，他一向不喜歡這個錫牧人，準(zhǔn)確地來說，他不喜歡所有的錫牧人。自從第一次航海登陸到那片土地之后，他再也沒有踏上過錫牧。每次見到不死鳥菲尼克斯的時候，他頭上的發(fā)色都一直在變，有時是火焰一樣的紅色，有時是大海一樣的藍色，今天菲尼克斯的頭發(fā)像是沒有染色那樣，和海秦一樣是夜一般的黑色。

　　“我還以為你們錫牧人不染頭發(fā)就不好意思出門見人?！焙Ｇ剞揶怼?p>　　“海盜屬于大海，”船長絲毫不在意海秦的調(diào)侃，“寒暄就到這里吧，秦。我告訴過你了，我們是來談合作的?！?p>　　“我在聽?！?p>　　“聽說你們長夏的那個王子快要結(jié)婚了？到時候帝港來來往往的船肯定多得像岸邊那些搞死的海鷗一樣。我跟我的兄弟們在海上混了這么多年了，還沒見過皇家婚禮是什么樣子呢！”船長說完，跟著他的一群海盜們一起哈哈大笑。

　　“你想怎么樣？”其實海秦已經(jīng)猜到了他說這些話的含義，只不過海秦一向不喜歡拐彎抹角。

　　海盜船長收起了笑容，打量著海秦的船，說：“我看你船上的人手好像不夠多，我這里有幾個像金盆洗手的兄弟。你看，大家都是兄弟一場，我總得給他們找一個光明正大的下家不是？”

　　“我跟你不是兄弟，”海秦冷冷地回答：“而且我們船上也不缺人?！?p>　　“話別說得太死，”海盜船長的表情也變得嚴(yán)肅了起來，“要是我現(xiàn)在一輪齊射，可能你們這條船，就連船長都沒有了。帝港你應(yīng)該是老熟人了，你說我要是以船長的身份駕駛著你的東海號進入帝港，他們會放我進碼頭嗎？”

　　“你在威脅我？”

　　“我在跟你談合作?！?p>　　“你們海盜這么著急上岸做什么？”海秦問。

　　“這不是湊個熱鬧嘛”菲尼克斯大咧咧地說：“雖然我不是你們長夏人，但我們好歹也算是海上的鄰居是不是？你們家皇子大婚，我們也想見識見識嘛。你也知道，錫牧那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小孩都是從酒館里面出來的。哪像你們，一夫一妻，耳鬢廝磨，羨慕死我了哦……”

　　“你要多少人？”海秦認真地思考著各種可能性，包括在海盜上船之后，等離開了他們的勢力范圍，再把東海號上面的這些倒霉鬼全部殺掉。

　　“你放心，我們不用你們船上的物資。”菲尼克斯像是知道海秦在想什么似的，“我們換上白旗跟著你們就是了，大家一起走路上也好有個照應(yīng)。我不死鳥菲尼克斯的名字，在這片海上還是會有人給我面子的?！?p>　　“你的意思是……所有人？”

　　太陽從海平面升了起來，今天的天氣適合航海，風(fēng)不小，又沒有云。海秦的額頭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他當(dāng)然不能帶著菲尼克斯的海盜團駛?cè)氲鄹郏１I就是一批殺人不眨眼的瘋子，真把他們帶到了帝都里面，帝都不知道要亂成什么樣子。

　　而且到時候追究起來，百川帝發(fā)現(xiàn)是海秦把這些海盜帶來的，這可是叛國??！

　　“你最好看清楚現(xiàn)在的局勢哦……”海盜適時地提醒，“現(xiàn)在你在我們的包圍圈里面，你當(dāng)然可以選擇英勇地犧牲，但是哪怕你死了，我們還是會有辦法進入帝港，但如果你帶我們進去了，你就是我不死鳥最好的朋友，你要是走投無路了，就到海上來，我保證你跟著我吃香喝辣?！?p>　　“海戈?！焙Ｇ剌p輕地喚了一聲。海戈立馬湊到海秦的邊上，不安的右手又一次按到了劍上。

　　海秦的表情掙扎著，最后還是嘆了一口氣，像是把自己一直以來在海上馳騁的勇氣全部吐掉了，一下子蒼老了十幾歲，“給他們幾面我們的旗幟?！?p>　　“要十五面?！焙１I船長眉開眼笑，報出了一個準(zhǔn)確的數(shù)字。

　　海戈憤怒地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海盜船長，又想跟海秦繼續(xù)說點什么。海秦直接揮了揮手，示意海戈什么都別說了。

　　“我可能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船長，”海秦說道：“我可以隨時為了這片大海，為了長夏而去死，我知道你也跟我一樣。但是我必須考慮到船上的其他兄弟們，他們出來當(dāng)水手，跟我混，是為了能夠讓家里的老小過上更好的生活……等上了岸，就趕緊把他們遣散了吧，別牽連到他們?！?p>　　海戈原本想說的話全部被海秦堵在了喉嚨里面，臉上的表情也從憤怒轉(zhuǎn)變成了茫然。海秦已經(jīng)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到自己的船艙里面去了，雖然他自己說不是一個優(yōu)秀的船長，但是海戈知道——和海盜們拼個你死我活固然能夠像男子漢一樣地死去，可是就再也見不到自己岸上在乎的人了。

　　對于長夏的任何人來說，光榮地死去只會給歌手留下可以傳唱的贊美詩而已，更何況他們現(xiàn)在在海上，如果真的回不去，沒有人知道東海號究竟是因為保衛(wèi)國家而失敗，還是只是單純地陷入了海盜的埋伏而失敗。

　　如果光榮地死去不能被人們傳唱，那其實就和平凡人地死去沒有絲毫區(qū)別。至于或者，那就是非常不一樣的另外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