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之人無不悚然,有的甚至不由自主臉上一搐。
“十六枚噬骨丹”是一種超越極限的可怕,此丹由百毒蟲液制成,于常人而言,一枚便是刮骨灼心,兩枚必是胡言亂語,三枚滿地打滾,不惜一切結(jié)束生命。
十六枚,十條命也不夠折磨。
“帶上來?!?p> 不多時,一個青衿名士永生不愿回憶的景象出現(xiàn)了。
仿佛曾經(jīng)那也是一件白衣,只是此時已被扯得一條一條,上面滿是血印。他已沒有了指甲,他的頭發(fā)像被燒過一樣,到處彎彎曲曲,似是那難以承受的痛,扭曲了長發(fā)。他的臉早已變形,嘴巴被血塊徹底填堵,就像無數(shù)次想咬舌,卻每次只咬破一點(diǎn)。
一眾青衿名士,瞠目看著曾經(jīng)的青衿名士。
這種寒,從天靈到腳底,從山谷墜深淵。
……
古揚(yáng)走出王宮,此時正路過青衿府。
久久,他在這里駐足。
他知道自己離蕭笙竹很近,他就在幾十丈、幾百丈外的某個書房。他應(yīng)是行動不便,不然不該這么久傳不出來消息,或許他已經(jīng)被關(guān)了起來,每日應(yīng)付惱人的詢問。
或許他計劃著什么驚天大事呢,像當(dāng)年一樣。
奇怪的,回憶莫名沖入腦海。
“老七,當(dāng)年你為什么把我從馬廄帶出來?可是覺得老蕭我靈氣太盛?”
“非也,只是覺得酒氣太濃,對馬不好。”
“嘁!從馬廄到龍?zhí)叮@樣的人生才有意義,可嘆你生來為龍子,不知其間樂趣?!?p> “那馬廄的酒和龍?zhí)兜木?,倒是哪個好喝一些呢?”
“馬廄的酒,每每回思讓人深覺生來不易,龍?zhí)兜木?,讓人感懷一生拼搏方有此佳釀。至于味道嘛,各有韻味,無有高下?!?p> “這樣啊,恰巧馬廄要搬到很遠(yuǎn),許多酒太難運(yùn)了,就送到你這里了,那些貢酒就先斷了。”
“有酒就好啊,貢不貢的無所謂啦。等等,你剛說送我哪里的酒?”
“馬廄的啊?!?p> “你、給、我、滾!”
突然的人聲打斷了古揚(yáng)的思緒,“主司,主司?”
古揚(yáng)抬目一看,來人乃是風(fēng)宸,“何事?”
“主司,北炎殺手強(qiáng)攻酒館,此時萬不可返!”
“北炎殺手?”古揚(yáng)微皺眉頭,他知近來三生酒館不得安穩(wěn),但最先找上來的是北炎殺手還是讓他頗為意外。
此時的北炎與洛國“同氣連枝”,沒有牧青主的允準(zhǔn),即便北炎想動大雍太子,也根本難以成行。
青衿府策定對三生酒館出手,意味著洛王另一手的制約,一旦如此,蕭笙竹便只能是手段之一。
在這亂蕩時局中,有價值的人才能安然而生,一旦價值被削弱甚至可以被替代,便是囹圄之人的死期。
“只有北炎殺手嗎?”古揚(yáng)突問。
風(fēng)宸的神情莫名一僵,隨即忙道:“公羊先生和那位步大俠正在帶領(lǐng)三生侍抵擋?!?p> “有他們二人在,就算是青骨堂,也休想輕易攻進(jìn)進(jìn)來吧?”
不由分說,古揚(yáng)探步而前,豈料風(fēng)宸大步橫移竟是躬身擋在古揚(yáng)面前,“主司不可有危,屬下難以交待?!?p> “讓開!”
風(fēng)宸微微一抖,隨即腳步卻是更加堅定,“主司恕罪!”
“不回酒館,我還不能去別處嗎?”
……
午夜的三生園,一片殘垣斷壁。
步彩樓靠在儲酒室的門上,神色并不是以往的那般輕松,他的面前有多達(dá)三十多個北炎殺手,而且外圍還有大量的北炎殺手在活動,他們已基本控制了三生園。
不過相比尚可咄咄的北炎殺手,倒在地上的更多,步彩樓一人擋住了十幾波猛攻,這讓北炎殺手驚駭?shù)搅藰O點(diǎn)。
此來之人,絕非平庸之輩,要么是北炎殺手一流的組織,要么是享譽(yù)北炎的頂級高手,每一個抬出來都是強(qiáng)大的個體。
但眼前這怪裝人,根本就是怪葩中的怪葩,連他的收放都擋不住,何談試探他的極限。
叮叮叮的拖地之響傳來,來人一身紅袍,火發(fā)火眉火須,胡須生得像刺猬,粗重而鋒利,身上的火焰圖案隨時給人要燃起來的感覺。
那是一口雕龍赤金刀,北炎絕頂殺手的標(biāo)志。
“血閻羅”,赤流飆。
“你不錯。”步彩樓神色凝然,一波波攻擊已消耗太多。
也在此時,一個褐衫青簪之人陡然馳來,此人背脊挺拔,不佩任何兵刃,立在那里就像池塘挺舉的荷,澄澈而高聳。
“千幻之王”,青蒼沚!
更駭?shù)氖牵S著青蒼沚的到來,周邊風(fēng)聲陡變、氣場驟轉(zhuǎn)。
長發(fā)低垂,手杖擊地,公羊客也出現(xiàn)了,“在殺手界,二位都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瑥?qiáng)攻酒館我無異議,但最起碼說出個理由?!?p> 赤流飆冷然一指:“這間儲酒室所藏,公羊先生還需多問嗎?”
公羊客冷笑道:“北炎殺手與白馬齋走到一起,當(dāng)真讓人大開眼界,我不管你們是何目的,今日這道關(guān),無人可過?!?p> 步彩樓抱著劍,臉上卻露出玩味的笑容,“三位不必再演戲了,我不識得你們,但知可堪一戰(zhàn),想破防,盡管過來吧?!?p> 場面之靜謐,針落可聞,三大高手一生也不曾遇過這種尷尬。他們并非一路人,但有著共同的目的,那就是盡快將那人從酒室?guī)С鰜磉阶约菏掷?。若是不?lián)手,這個蓬頭人讓他們連爭的機(jī)會都沒有。
即便是三生園的人,也不會讓大雍太子在此久駐,他比大雍的玉璽更加有價值!
“這世上藏得住殺氣的人寥寥無幾,你們還差得遠(yuǎn)?!闭f話之間,步彩樓橫劍前馳,落在三人中間。
雖然相距三丈,但無人敢現(xiàn)在去闖那扇門,在這樣的絕世高手面前,暴露背心往往意味著一擊穿喉。
大風(fēng)起,云飛揚(yáng)!
如果說之前的步彩樓強(qiáng)悍,此時的他只能用暴力來形容,這三人真正調(diào)動起了他的情緒。
一個大踏步,不知扣動了什么,原本的赤色長劍陡然變作劍鞘,從中拔出一把青色長劍,看上去小了很多。
但此劍一出,赤流飆三人齊步變色,但聽那青劍之內(nèi),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似有無窮兵刃撞擊!
高手三階,一階無聲,二階無聲勝有聲,三階有聲勝無聲!
這劍攻勢如風(fēng),風(fēng)中金聲烈烈,更駭?shù)氖?,鋪天蓋地的磅礴好似重木墜地!
金石為引、厚木為攻,看似魔亂、實(shí)則一體!
說時遲那時快,公羊客甩手一杖最先打在劍面上,這一杖迫得步彩樓猛然一滯,但并不妨礙他鎖定的青蒼沚!
公羊客驚呆了,這樣的“第一杖”是他平時第一次遇見,當(dāng)世真有人能打得過這個怪物嗎?
就在步彩樓攻向青蒼沚的時候,赤流飆猛然動了,月光一映,雕龍赤金刀刀環(huán)颯颯,一陣鋃鐺之響直逼步彩樓背心!
步彩樓猛然回頭,也在此時,青蒼沚動了!素來身無寸物的青蒼沚,雙手霍然一動,剎那探出一顆水晶,但見水晶之內(nèi),云譎波詭!
一瞬之間,刺眼的投射映到步彩樓面前,那畫面異常真實(shí),時而置身千山萬水,時而陷入朝霞夕暉,迫得人睜不開眼,耀得人意亂神迷。
“千幻之王”,絕非虛名。
這等殺術(shù),步彩樓始料未及,反手掣劍最先抵住赤流飆的橫烈刀環(huán),就在這千鈞一發(fā)的間隙,青蒼沚手掌翻覆,六根漆黑長錐直刺步彩樓雙目、喉嚨、胸前與下肢,根本避無可避!
二人困住步彩樓的一剎,公羊客執(zhí)杖破門!
“人人皆言西土勢微,有此高手可讓東土汗顏??!”
一聲闊朗傳來,隨即一個體態(tài)煞是魁碩之人持弓逼來!
東方九萬海!
話未落、箭已出,一心破門的公羊客,對這背后轟刺的東方家族至強(qiáng)一擊頗為忌憚,不得已只好回身迎擊。
然而這世上最看不穿的路子,就是這位東方準(zhǔn)家主了。
箭如雨,但不能放松任何一支,那看似干擾的一支箭極有可能就是致命一擊。
駭人的,東方九萬海似有無窮力氣、無窮箭矢,他射了足有半炷香的時間,只把公羊客打得處處防御,退到一隅。
哈哈哈哈哈!東方九萬海只顧朗聲大笑,此間情勢他與步彩樓并未占據(jù)上風(fēng),但他就是在笑,不合情理、莫名其妙地笑。
另一邊,步彩樓空中騰轉(zhuǎn),六道黑錐刺破了他五顏六色的心愛衣衫,甚至穿斷了他蓬松的發(fā)型。
壓力沛然,但步彩樓仍一臉沉定,見他手做斜劈,口中念念有詞——
風(fēng)祖言,風(fēng)者無形,風(fēng)祖意,風(fēng)無可阻。
風(fēng)可磨金,風(fēng)可催木,風(fēng)助水勢,風(fēng)御雷霆!
一切快到令人發(fā)指,雖說速度是殺手第一要義,但連這些絕頂殺手都不相信殺手能有這樣的速度。
根本看不清步彩樓是怎樣將自己抽離出來,只知刀環(huán)被削落,黑錐被截斷,連幻變的水晶,都息落了起來。
赤流飆與青蒼沚凝神定目,那把青劍,他們確信絕非殺器譜之列,但卻有著超越所有殺器的悍然威能。之于二人而言,這世上有許多他們難以戰(zhàn)勝之人,但真的能到達(dá)此人的境界嗎?他們不得不慎重去想——
這個人,來自何方?
“高手,三生不可遇的高手?!?p> 幾聲擊掌之后,一名紅衣男子現(xiàn)出身來。
其劍,三只朱瞳,殺器“赤魘”!
其人,體態(tài)妖嬈,粉黛濃郁。
明夕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