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店家倒是沒讓我失望。
拿了孤本出來的時候,我一眼便認得這是大悲宮的樹火琉璃。
我雖然記不大清究竟是誰用過,但我也記得這術(shù)法乃是大悲宮不傳秘術(shù)。
在這小小的書屋看見它,我又是欣喜,又是難過。
欣喜的是,這是我過去的一部分記憶所在,有了它,至少能證明我的過去真實存在過,我也確實在大悲宮里待過。
難過的是,這是不傳秘術(shù)。既然在此,那大悲宮也就……
果真,店家一提到這秘籍,一雙黝黑的瞳孔都有些亮晶晶了:“這可是當年那個赫赫有名的大悲宮所承術(shù)法,我可是耗了極大物力與財力所得。本是為我家小兒準備的,可惜他偏偏不喜火系術(shù)法,愛使木系術(shù)法,所以才……”
他越是說,我越是有些忐忑,我生怕我這小小的玉扣沒法換來這本樹火琉璃。
可我又不想就這么舍棄了去。
有些難言地掏了玉扣出來,又是有些難為情地遞給了店家。
店家眸子微瞇,連臉色都變了:“你這是……”
“我……我想換這樹火琉璃,不知可否?”我等著他的破口大罵。
可他沒有,他在仔仔細細地看著這玉扣,似乎這平凡至極的玉扣能給他看出點花兒來。
我呆呆地站了良久,他也研究了良久,最終還是抬頭:“你這玉扣啊,不似凡物。我本想收了不管你死活,可我又怕招惹上什么東西。所以,你還是拿去吧,我不是不想換,我是不敢換哪……”
我懵了,不似凡物?招惹上什么東西?
“不、不,你收著,我很喜歡這樹火琉璃,不知可否割愛?”我有些急了,雖然這玉扣跟我多年,可我也沒發(fā)覺有什么竅門在其中,還不如換了燭月擅長的術(shù)法來。
店家有些為難地看看我,又看了看這玉扣。
我則滿眼期待著看著他,期望著他能允我一換。
最終他還是點頭同意了,我欣喜地抱了樹火琉璃出來,又偷摸摸地塞進了我的懷里。
可我還沒得意多久,外頭集市上就出了事。
我見著幾人圍了一只鳥頭蛇身的怪物,一人使戟,一人使刀,還有幾人皆是拿劍。
圍了這怪物,幾人術(shù)法皆出,互相配合,又相互照應,沒兩盞茶功夫,這怪物已是被拿戟的那人給收入了一口袋之中。
我有些害怕地往后倒退兩步。
雖然我自詡為正道修仙人士,可那日的老道覺得我是妖,更何況那日我還真真地長了鱗片在臉上。
現(xiàn)在我也不敢確定自己究竟是不是妖了。
拿戟的那人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回頭朝我看來,我傻呵呵地朝他笑了一笑,他大約以為我是崇拜他吧,嫌棄得直皺眉。
旁邊使劍的小姑娘明顯地輕哼了一聲,更是朝我投來了嫌惡的眼色,似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
我趕緊跑了,這幾人明顯修為不低,才不跟他們硬碰硬咧……
等我跑出了城鎮(zhèn),外頭天都黑透了。
想著燭月已經(jīng)習得了辟谷之術(shù),我也就放心多了,連腳步都慢了下來。
輕哼著小調(diào),腳步輕快,可我卻陡然間感受到了一陣刺骨的殺意。
習慣了逃跑的我,往小道旁閃身跳開,一道驚雷直擊了我剛剛站立過的地方。
我嚇得冷汗直掉。
抬頭看看,凌空中站了一人,竟是剛剛那個拿劍的小姑娘。
也不知她怎么說服了眾人單獨離開,反正我現(xiàn)在只見了她一人。
她見我躲開了雷,更是惱羞成怒:“我就知道你是個妖物!專行魅惑之事!我今天就要……”
“……替天行道?”我干脆幫她補全了下句。
開什么玩笑?這句子,話本子里一堆一堆的,我還能不知道下句嗎?
我搖搖頭,這孩子也忒沒創(chuàng)意了。
被我插了一句,她氣急,使了劍就朝我刺來。
我掌心微斂,掐了一訣,輕飄飄地便將她的劍氣從凜冽化為了虛無。
她怔了一下,似是不可置信般地看了看劍,又看了看我。
我則是適時地調(diào)皮吐舌。
你都單獨一人前來了,怕是沒想過我比你厲害吧?
我心里樂得開花。
這妹子傻的,怕是這腦瓜還不及我呢……
正樂著,她掌中多了一件靈袋。
我:“……”
別帶外援啊喂?
靈袋通常是作儲物用,任它再大的法寶靈器,也都可以輕輕松松收入囊中。
說是靈袋,其實不過是帶了封印符咒的袋子罷了。
我以前也從大悲宮帶了一個出來,可惜后來逃亡中遺失了。
果真,她從靈袋中拿了一盞燈在手上。
我不認得這燈,但我大約能感覺出來它的威力。
很強,我擋不住。
轉(zhuǎn)身便跑。
小姑娘樂了,祭了這燈便朝我這方向打來。
我雖然法力不弱,可我不會飛??!
這個弱點在平日里顯現(xiàn)不出來,但一遇上爭斗,可就是致命了。
閃身在樹林中穿梭著,樹枝藤蔓牽牽繞繞地在我身上劃來劃去,割得我生疼。
可她卻不打算放過我,帶著靈力的燈光朝我灑來,似是化為了一片片灼熱無形的靈刃,毫不客氣地割開了我的衣裳和我的皮肉。
“嘶……”我自知躲不過去,便干脆掐訣給自己面前塑了一道水墻。
她的法力似乎支撐不了多久,因為我眼尖地看見了她額上沁出的汗珠。
只要撐過一段時間,她自然就法力耗盡,退卻了,我是這般打算著。
可她這燈也忒厲害了,我的水墻只是擋了兩息功夫,便被破了。
我本能地抬手去擋,卻沒有預料中的皮肉破碎之感,而是聽見了她的一聲慘叫。
等會,慘叫的人不應該是我嗎?
我還沒回神過來,面前已是一片水霧。
再看不著姑娘的影子,我卻也認不得路了。
“……跟我來?!鄙砗笥腥俗Я宋业囊滦?,我也顧不得許多,生怕這小姑娘再給我劃那么幾口子,便跟了他跑了起來。
水霧漸漸地散開,我也看清了來人的面貌。
額,雖然頭發(fā)齊整了,面上也沒再有泥濘了,可他不就是我今早救下的那人?那個騙子?
一想到他今早忽悠我救了他,我就一肚子火,甩了他的手:“你好全了?”
“沒?!彼剖侨炭〔唤拔胰羰呛萌?,就不是帶你跑路了。那個小丫頭,我?guī)紫卤隳芙鉀Q掉了?!?p> 見我不言,他又補充了幾句:“你怎么惹上她的?”
我不太想理他,可我眼角又瞥見了他腰上滲血出來的傷口。
“……沒事。多謝你救我,咱們就此別過?!?p> 可我沒走兩步,只覺得腦袋嗡嗡脹脹,渾身沒留神間,身子已經(jīng)著了地。
迷糊間,在臉著地之前,我只來得及想:可別把臉劃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