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這次秦高陽不是裝的，是真的不明白，“從哪里來，往哪里去？”還以為明真在與他打禪機，也不記得在什么地方看見過，這句話便脫口而出。
他看得清楚，明真在聽到自己的回答后，臉色刷一下就有些黑。難道不是，那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心想問，可想想又感覺自己臉上掛不住。被明真看著難受又想起了一個怎么都不會錯的回答：“阿彌陀佛?！绷⒓措p手合十，目視指尖呼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泵髡嬗行饨Y，他就沒見過這般的聰明人，一揮寬大的僧袍袖子，也不管明實惹下的禍事轉身離去。走的遠了些，心中暗道：今日種下善因，望求他日能得善果。也算是贖些罪過。
秦高陽只知道，一番稀里糊涂的對話后明真揮袖而去。而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場中又生了變化。
人瘋力氣大，進去的那幾位有些治不住舉止瘋癲的明實，特別是那個從進去鋪子開始就不停打噴嚏的和尚。在抱著明實腿的時候，明實不斷揮舞著手，手里的胭脂顏色什么的灑了他一身一臉。如今正在一旁涕淚橫流，自顧不暇呢。
再觀明實，臉上抹的煞白，一張厚唇涂得血紅，披著破爛紅布隨意向靠近自己的僧人丟著精致的胭脂盒，弄得每人的僧袍都染了個五顏六色，靠近不能。
這些僧人只能盡量的將明實圍在中間，以防他得了空子又跑出去惹出事端。
“明實師兄，明實師兄，我呀，明覺。師兄?！逼渲幸粋€僧人不相信不停的叫著明真的法號，企圖讓他安靜下來。
明實丟掉手中的小盒子，拿起一面銅鏡來照，一面照一面背對這會兒鋪子門口的秦高陽，胡亂扭著自己矮胖短的身軀和四肢，不時還揚起身上披著的紅綢子。
秦高陽目瞪口呆，萬沒想到和尚還能如此身姿妖嬈。突然，明實一臉嫵媚的猛一回頭，這女人做來勾魂的動作，被明實這個矮胖短詮釋的讓人人脊背發(fā)涼，秦高陽不禁心頭一突。
只聽明實一手拿著鏡子照著，一手撫摸著涂得慘白的臉好似在囈語：“不像，怎么還不像，還差些什么呢，還差些什么呢？”
在場無人知其說的是何意，但見明實猝然抬手，一指便戳進了自己的右眼窩。登時鮮血橫流，眨眼間便染紅了他慘白的半邊臉和左手。
“啊！”
“??！”
明實的慘叫與一聲女子的驚叫同時響起，原本得了承諾就在一旁看熱鬧的女子，連鋪子都不管了起身沖出了出去。
明實仰天痛呼，用力一扯竟是自剜了右眼，臉上留下了一個血肉模糊異常駭人的窟窿。
“明實師兄瘋了。快，快幫忙拉住他?！币粋€僧人大吼，表情很是猙獰。
“好的，來……啊切~來了。”一直打著噴嚏的那人，抹了一把鼻涕淚便撲了上去?？上兹诉€是遲了，明實根本就沒留下讓他們反映的時間，剜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后，明實看了一眼鏡子笑道：“像了，像了，像你了。”說完舉起右手“噗”插進了左眼，當即一扯一扔。
“師兄啊?！蹦莻€剛才說自己叫明覺的和尚瞬間淚流滿面，哭喊著上前死命的抱著明實的雙手。其余幾人皆是面色凄苦，奮力的將明實撲倒在地，壓在身下。
秦高陽站在邊上看得明白，明實自剜雙眼后陡然安靜了很多。盡管被幾人壓著，可嘴里還是絮絮叨叨的念叨：“像了，像了……”聲音越說越低。
明覺見師兄逐漸安靜，不由試探著問道：“師兄，我們回寺廟，回寺廟好不好?！闭Z氣就像是在哄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
“寺廟，好好，回寺廟。我要告訴她，像她了我像她了?！泵鲗嵜Σ坏狞c頭答應。雙手撐地想要起身。
明覺感覺師兄終于正常了些，便示意幾人起來，自己扶著瞎了眼的明實小心的向外走，其余三人緊緊地跟在兩人后面。
“嘖，真慘。”一聲調侃在身后響起，秦高陽聽聲有些耳熟，細一想正是起初那個在人群里胡說八道的聲音，便轉頭去尋，只見出聲之人手上一柄黃色的油紙傘，套著一件灰色斗篷尖嘴猴腮，鼻子底下的兩撇細長八字胡尤其顯眼，細長的眼中盡是戲謔。
“怕是活不長?！痹谶@人身旁站著一個拄拐的中年人看了一眼秦高陽接了個下茬。
“哎，慘是慘了些，卻還死不了。”兩人不顧還在的甘霖寺眾僧，有一句沒一句自顧自的侃著。眾僧擔心著滿臉鮮血，失了雙眼的明實，沒空理著兩人只是狠狠看了一眼便著急離去。
秦高陽心中厭惡也不愿多看兩人，轉身就欲離去。哪知此刻突變陡生。
就在明覺一干人扶著明實走過秦高陽的身邊，與其擦肩而過時，明明已經平靜的明實驀地往前一沖，霎時滿是鮮血有著兩個血窟窿的臉正對著秦高陽，兩人的臉不過隔了數(shù)寸，登時一股甜膩的血腥味沖進了秦高陽的腦海，讓他幾欲作嘔。
“你叫什么？有名字嗎？”
兩個咕咕冒著熱血的血窟窿沒了瞳仁，離得秦高陽如此之近，他只覺得從兩個窟窿深處射出了兩道利劍，直刺入自己的心底。
明實的模樣讓他此刻兇焰滔滔人神共懼，特別是那句：你叫什么，有名字嗎。更是讓其在秦高陽的心里有了揮之不去的陰影。
“噔”
秦高陽下意識的退后一步，側過頭去有意避開那兩個帶給自己的無邊威懾血窟窿。
可明實像是知道面前的人退開了，明覺一個不注意，明實一步緊逼上前又道：“你叫什么？有名字嗎？”
喉結不斷的上下滑動著，秦高陽動了動嘴，始終說不出話來，只是盯著明實下巴上一滴搖搖欲墜的血珠，來分散一下克制一下心中的恐懼。
“阿彌陀佛，讓施主受驚了，我等這就離去?！泵饔X一把將明實拉回自己的身后交給旁人，上前呼了聲佛號滿是歉意。
“呵，果然，少年人見識少啊，竟被嚇成這般模樣。”拿著傘的那人對身旁瘸腿的同伴笑稱。
此時，明實已經走遠，秦高陽聽見聲后的嘲諷，清醒過來，沒理會兩人，轉頭看向走遠的明實一行人。
，街上早就沒了人影，明實邊往前走，邊扭著自己矮胖短的身體，時不時還會猛然一回頭，帶著可怖的嫵媚，如果這算是嫵媚的話。秦高陽總覺的明實那一回頭，看向的就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