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宗祖師堂內左右兩個主位上坐著秦鴻與他的夫人甄羽,下首坐了五位秦羽宗的老臣。
“鴻兒,你真要做那李胤六十年的供奉?”
一個頭發(fā)胡須都是白的卻精神矍鑠的老者憂心忡忡的問道。
“二伯,實在是事急從權,沒有辦法的事情。
怪就怪那李魁隱藏太深,只以為他是個想要功名利祿的書生,根本沒想到他竟會是一個金丹境的修士,我與他硬拼只會讓我這顆半實半虛的金丹破碎,從此再無緣金丹境。
二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這顆金丹怎么來的?我如何敢硬拼?”
秦鴻嘆了口氣,因為自己的破境,再加上最近這一二百年秦羽宗的蓄勢積淀,成為宸國一流的山上仙家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可是沒想到正應該意氣風發(fā)一覽眾山小的時候卻陰溝里翻船淪為了以前一直看不上眼的世俗王朝的打手,秦鴻心里也是異常憋屈。
但再憋屈也得平心靜氣的給在座的叔叔伯伯耐心解釋。
“你夫婦二人一個已經破境成為了金丹境,一個是觀云境的高手,平時不就自詡珠聯璧合默契有加嗎?
如今戰(zhàn)都未戰(zhàn)直接認輸?我秦羽宗建宗五百年何時如此慫包過?”
坐在下首第一位的一個長者聽罷后怒氣沖天的斥責道。
秦鴻長吸了口氣正要說話,就聽身邊的妻子說道:
“大伯這話就不合適了,想那喬大財來我秦羽宗如入無人之境,幾位伯伯叔叔不都在后山修行?怎么沒有擋一擋這十境武夫?
若是幾位伯伯叔叔能阻的了他喬大財,我和秦郎定能阻的了他李魁啊,到時候秦郎拼著金丹被毀也要護住咱們秦羽宗的臉面吶?!?p> 甄羽眉毛一挑對那長者繼續(xù)說道:
“即便我們拼著魚死網破與那李魁在石玉客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到頭來叔叔伯伯們還不是讓喬大財拆了祖師堂,斷了這秦嶺山的山根水脈,毀了我秦氏五百年的基業(yè)?說起來幾位叔叔伯伯這一二百年里確實沒什么長進呢。”
那長者一拍桌子暴跳而起,氣的指著甄羽罵道:
“這里何時有你說話的份了?別以為你承襲了秦羽宗的‘羽’字你就能在我們秦羽宗呼來喝去了,你算個什么東西!”
大伯正罵著就被坐在他旁邊的二伯拽回到座位上,一個眼神止住了大伯的話頭。
見秦鴻面若寒霜,大伯怒氣未消卻也不再言語。這時坐在甄羽下首的一個男子笑呵呵的打起了圓場:
“大哥你這臭脾氣這么多年都改不了,鴻兒媳婦說的沒錯啊,咱們這把老骨頭都不中用了,沒個長進,光靠鴻兒夫婦撐著這秦羽宗確實難為他們了?!?p> 男子看著甄羽冷笑的面容悲戚的說道:
“這后山的靈水池如今寅吃卯糧涸澤而漁,被鴻兒一人占盡了氣數,靈氣稀薄,我們幾把老骨頭想要長進也是沒辦法的事,本想著鴻兒結出金丹,秦羽宗真正成了仙家府邸,我們哥幾個死也瞑目了,可鴻兒你這金丹如今這么不濟事,我們哥幾個如何去地下與你父母親交待啊?”
“對啊,你們夫婦這又成了李胤的扈從,仙家府邸的宗門宗主成為世俗王朝的跟班扈從?這可是宸國乃至梧州幾百年來未曾有過的事情,這樣的奇恥大辱讓我們如何和先祖交待?”
最末席的男子接話道。
“那幾位叔叔伯伯以為如何?”
秦鴻一只手一下一下的扣著扶手問道。
“你夫婦二人擔任李胤扈從的這六十年不許再回秦羽宗,也不能以秦羽宗宗主及夫人自居。我們會把你離任秦羽宗宗主的事情散布出去保全秦羽宗的名聲?!?p> 大伯說完又安撫秦鴻道:
“鴻兒放心,過了這一甲子,你還是秦羽宗的宗主。這么做也實在是迫不得已,咱們秦羽宗開宗立派五百年不能因此事毀了根基對吧?”
“叔叔伯伯真是好心思?。 ?p> 秦鴻面無表情,與李魁不戰(zhàn)而敗道心就已經有了破綻,秦鴻能夠感覺到半實半虛的金丹似乎更加虛幻。還來不及調整就又得應對奪權之爭,還真是親叔伯啊。
“如今靈水池即使靈氣稀薄到底也是被其他山頭覬覦的肥肉,我金丹再虛幻,也是破開了瓶頸的金丹境,羽兒又是擅長風雨雷電之法的洞海境劍師,有我二人坐鎮(zhèn)無非是有些風言風語,但到底能夠壓制住那些覬覦者,若是幾位叔叔伯伯來坐鎮(zhèn),怕才是我秦羽宗的滅門之禍吧!”
“大侄子多慮了,咱們秦嶺山的護山大陣可不是吃素的,若不是這個大陣需要宗主開啟,說不定喬大財也輕易進不來這祖師堂吧!”
大伯說道。
“鴻兒,當時為何你沒有開啟護山大陣?”
二伯緊接著問道。
“叔伯們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啊,開一次護山大陣要吃掉多少神仙錢你們知道嗎?咱們那些琉璃翠,貓眼紅,麒麟金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再說了就算開啟了護山大陣就叔伯們的這點本事一起上大概也擋不住十境巔峰的武夫吧。白白花錢找挨打嗎?”
秦鴻輕蔑的回答道。
“這么說你是非得讓秦羽宗從此抬不起頭來了?”
老大直直的盯著秦鴻逼問道。
“抬不抬得起頭看的是實力?!?p> 秦鴻一字一頓的說著目不轉睛的看著大伯直到他退縮看向別處。
“大侄子,我們也是為了秦家的基業(yè)長遠的考慮,你也別生氣。咱們啊,還是一家人,既然你不同意,你仍繼續(xù)做你的宗主。不過……”
老二話鋒一轉說道:
“不過這靈水池便不能任由你汲取靈氣,還是為后事子孫多留出來點機會吧。”
“我看靈水池旁的結丹院就先關了吧。萬一秦家子孫中有天賦異稟的,也給他們留點兒本錢?!?p> 最末位的男子接著老二的話說道。
“好,就聽叔伯們的。”
甄羽正要說話就見秦鴻輕輕的搖了搖頭。
五位叔伯見結果尚可,便與秦鴻夫婦打了招呼離開了。祖師堂內只剩下秦鴻和甄羽二人。
“夫君為何對他們處處妥協?他們此次是早就商量好的,下一步就該計劃如何瓜分這靈水池了。”
甄羽有些不甘心。如果說讓李魁和喬大財逼著做了宸國供奉這是技不如人,只能捏著鼻子認,但這次這五個叔伯聯合起來算計他們夫婦二人根本不用服軟的,他二人對他們五個勝算都極大。
“你聽說過家和萬事興這句話嗎?”
秦鴻雖然情緒低落但對妻子還是很有耐心的解釋道:
“秦羽宗如果在這個時候內訌,咱們倆是可以把他們五個打趴下了,心里是痛快了。但秦羽宗這兩百年的蟄伏就全毀了,秦羽宗這么大的宗門光靠咱倆?
沒有了這幾個中流砥柱,弟子本事又青黃不接,二流宗門都會夠不上了,到時候再被其他山頭暗中出點壞水,再來個聲東擊西,咱們這秦羽宗就不知道會是什么樣了。
尤其是現在這個敏感的時候,分一點利益出去能‘和’便是好的。娘子要以大局為重啊。過了這個時候咱們再徐徐圖之,他們這幾個不過是紙老虎罷了?!?p> “可是你的金丹怎么辦?沒有了靈水池的靈氣,你這顆半實半虛的金丹無法結實怎么辦?”
甄羽最擔心的還是這件事,這五個叔伯這個時候不讓秦鴻使用靈水池,無異于釜底抽薪,所以甄羽才恨極了他們。
“十年了,十年借助這靈水池的九成靈氣我才破開瓶頸掙扎著結出這顆半實半虛的金丹,還指望剩下的那一成靈氣能夠結實了?羽兒,別做夢了?!?p> 年輕的秦鴻有些疲憊,甄羽敏銳的覺察出自己丈夫的道心可能已經出現了裂痕,心中著急卻沒有表現出來,柔聲安慰道:
“機緣一事說有就有了,金丹結實是遲早的事兒,夫君等著便是?!?p> —————————————
與顧章,靜嘉喝完酒,顧章死皮賴臉的假裝睡著了,韓天元只好詢問靜嘉是否知道坪川郡的劍房在哪里,他想要寄一封信。
靜嘉說坪川郡的劍房一個設在秦嶺山上,一個設在坪川郡最近的坪川郵驛旁邊,但一般人即便有錢也很難去飛劍傳訊。見韓天元一臉疑惑便又耐心解釋了幾句。
飛劍傳訊一般都是山上宗門把持的。
一來可以通過飛劍傳訊獲得豐厚的利潤,還有各個山頭的人情往來。
二來這在山上宗門中也代表了一種身份,只有底蘊深厚樹大根深且實力很強的宗門才有能力維持一座劍房的運轉,最重要的是要有精通此道的劍師專門負責,這可不是一般宗門可以負擔的起的。
所以秦嶺山上的這座劍房除了供給秦羽宗自家外,只給有交情或者看得上的人用,當然也是需要付錢的。簡而言之就是花錢也得看臉。
郵驛旁邊的劍房是今年剛建起來的,給宸國國君提供緊急情報用的,名義上不能給外人用,實際上總有些不想去大宗門劍房討沒趣的山澤野修或者山下的宗門幫派發(fā)消息用,沒有兩三顆琉璃翠肯定下不來,而且也是需要關系的。
“這么貴?”韓天元暗暗咂舌。
“山上神仙用的東西肯定貴啊,要不然叫他們神仙呢??偟煤驮蹅兤矫癜傩詹煌??!?p> 靜嘉收拾著碗筷,理所當然的說道。
韓天元下意識的摸了摸李煥臨走送給自己的一把小巧飛劍,感嘆最低調的還是宸國國君的百寶庫啊。
聽李煥說只要往這把小飛劍里扔五顆琉璃翠,再在劍身上用專門的筆寫上收信人就可以飛劍傳訊了,李煥還說其實宸國的情報網很是強大,自己的父親李胤這幾年開源節(jié)流,把國庫的錢全用在了情報的收集和軍隊的基礎建設上了。
就比如飛劍所覆蓋的線路在宸國已經形成了一張大網,只不過知道的人很少很少而已。
這樣的小飛劍宸國里大的情報頭子,五個軍隊大營的一把手都有,李煥自己就有一個,這把多余的是他去做質子和他父王討要的,說是以備不時之需,然后就送給自己了。
想來坪川郵驛旁邊的劍房也算是情報收集的基礎設施了,再加上這樣就可以籠絡一大部分小門小派的山上修士或者是山澤野修,既與他們結下了香火情又能夠賺點神仙錢,何樂而不為呢?
韓天元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臉皮果然很厚,這么貴重的東西也敢收?
不過想到李煥當時言辭懇切的讓自己把以后游學路上的所見所聞飛劍給他聽,讓自己做他的眼睛替他也看一看這一路上的風景,韓天元就覺得這個小巧飛劍自己受之無愧啊,李煥可沒機會游學萬里,過這樣的日子。
韓天元忽然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拿著那十萬兩銀子的銀票,趕緊對來來回回忙活著收拾碗筷的靜嘉說道:
“靜嘉,我明天就要走了,這個銀票是對面郡守府給顧大哥的,一會兒顧大哥醒了你記得給他啊?!?p> 還沒等靜嘉出聲就看到顧章若無其事的坐了起來接過韓天元手里的銀票看了一眼,霍的站了起來:
“十萬兩?吳郡守瘋了?”
“顧大哥你這也太明顯了啊,我明天就走了,你記得把你欠我的兩幅字還了啊?!?p> 韓天元趕緊催賬道,就顧章這裝傻充愣的自己不催沒準又不了了之了。
“我是那賴賬的人嗎?”
顧章盯著銀票笑的滿臉都是褶子:
“看在這銀票夠我歇業(yè)個一年半載的份上,我就悄悄的和你說個秘密啊?!?p> 說著還看看左右,壓低聲音道:
“秦嶺山上有個靈水池,那里的水有靈氣,就你這既不是武夫又不是修士,既不是夫子又不是正常的平民百姓的四不像,去那碰碰運氣,說不定能夠入個修行的大門呢?”
韓天元揉了揉眉心沒好氣的說道:
“你嫌我活的太長了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