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不好啦,快來救火啊,來人吶,不好啦……”
夜幕下的村莊被大火照耀的宛如白晝,連村里的老弱病殘都跑來幫忙了,提水的提水,裝土的裝土,亂成了一團。
只有隔壁的狗蛋兒無動于衷,躲在在窗戶里面的角落怔怔的看著窗外陳阿婆家被大火吞噬。
白天的時候,陳阿婆像往常一樣給狗蛋兒講吐納之法的關(guān)鍵點,還看著狗蛋兒練習了數(shù)次,結(jié)果也如前些日子一樣,沒有什么進展。
但阿婆卻沒有像之前那樣把失望全都寫在了臉上,反而特別反常的把藏在心里的寵溺全表現(xiàn)了出來。
那時候狗蛋兒就覺得不對勁了,阿婆對自己就像親外婆對外孫一樣沒錯,但卻從來都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對自己一直都很是嚴格,就算心里不落忍也會找很多借口表現(xiàn)自己的關(guān)心,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臉上,眼睛里全是關(guān)愛和不舍。
那時他就問阿婆是出什么事了嗎?
他特別害怕阿婆會說出什么噩耗來,心里揪成了一團。
但阿婆只是說她得離開陶罐村了,要回自己的家鄉(xiāng)去了,家里有些事情需要她回去處理,所以不能再照顧自己了。
順便還嘮嘮叨叨的囑咐了一堆雜七雜八的小事,什么天冷記得多穿衣,什么不要舍不得花錢,他現(xiàn)在是比周家還有錢的土財主,什么要按時吃飯之類的。
狗蛋兒只是低著頭默默的聽著不做聲,陳阿婆便也說不下去了,眼圈紅紅的摸著狗蛋的腦袋也不說話。
狗蛋兒在角落里頭倚著窗戶回想著后來他和陳阿婆說的話。
“阿婆,你是要去找娘了嗎?”
狗蛋兒抬起頭眼淚吧嗒吧嗒的掉在陳阿婆拄著拐杖的手上。
陳阿婆點點頭,沒有說話。
“阿婆,是不是有什么規(guī)矩或者什么禁忌不能對我說這些東西?如果是您就點點頭。”
陳阿婆又點了點頭。
“那您別說話,我說,如果我說對了您就什么都別做,聽著我說,如果我說的不對,您就搖搖頭就好了,行嗎?”
陳阿婆寵溺的摸了摸狗蛋兒的頭發(fā),點點頭。
“阿婆,我娘和您都是在一個家鄉(xiāng)對嗎?
我娘沒有騙我真的過上了好日子對嗎?
如果我很努力很努力,娘一定能知道是不是?
如果有一天我有出息了是不是就能找到您和娘了?”
陳阿婆沒有說話,狗蛋兒的眼睛里迸射出了神采卻又瞬間暗淡了下去,灰心喪氣的說道:
“我恐怕沒什么出息了,就連您教的吐納之法都學不會,還談什么出息不出息呢?”
陳阿婆正要安慰狗蛋兒,就見狗蛋兒抓著阿婆的手搖了搖頭,呲著牙露出了一個特別難看的笑容繼續(xù)說道:
“阿婆,您回去是不是過的日子也比這里好很多?和我娘一樣也是回到了自己的地盤上,再也沒人敢欺負你們了?”
阿婆仍然寵溺的看著狗蛋沒有搖頭。
狗蛋兒變得很開心:
“如果是這樣,我就真的很高興了,雖然阿婆和娘都不在身邊了,可是好在你們都去享福了,我自己也有盼頭了。
阿婆,您不要擔心我,這么多人沒有成為修士,也沒有成為武夫,都過得好好的,我也一樣會過的好好的,娘和您都不會因為我沒出息嫌棄我的對不對,所以就算在陶罐村一輩子做個莊稼漢也沒什么對吧?
不過我會努力的,為了和你們重聚,我就算不是修道練武的這塊料,也會很努力的去往那里走的,有句話怎么說的來著?
功夫不負有心人,水滴石穿,精誠所至金石為開,阿婆對吧?”
“對,我的孫子最懂事了?!?p> 陳阿婆一把把狗蛋攬到懷里,老淚縱橫。
“以后多和荀先生學學問,阿婆以前覺得學這些文鄒鄒的東西沒什么用處,吃過很多讀書少的虧,你可不能步阿婆的后塵,知道不?”
“嗯。”
“還有就是好好練張大猛教你的那幾招錘法,還記得他說過的關(guān)鍵口訣不?”
“記得呢,就是不太懂?!?p> 狗蛋不好意思的撓撓頭。當時為了以后也開鐵匠鋪子,張大猛說的每一個字狗蛋兒都記在心里,就想著以后可能用得著,沒想到還真讓自己想對了,不過記著是一碼事,會用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嗯,記著就行,別人用一年能參透,你用兩年也行?!?p> 陳阿婆猶豫了一下又補充道:
“哪怕用十年也行,不過萬一你活不到那會兒就被打死了也沒事,最多是丟丟人,不礙事的?!?p> “阿婆,雖然我確實承認我不是那塊料,可是這樣說是不是也太直白了?”
狗蛋兒被戳到了痛處不滿的抱怨道,但還是用力握了握陳阿婆的手,表示明白阿婆說的意思,只是眼睛里透出一絲擔憂,這樣泄露天機真的沒事嗎?
陳阿婆沒有再說其他的比較敏感的話,只是囑咐了很多狗蛋兒生活上的事,狗蛋兒非要陳阿婆嘗嘗自己做的紅燒肉,說是比陳阿婆做的還好吃,獨門絕技,還說以后沒飯碗了就去做庖廚。
兩個人吃完飯已經(jīng)是黃昏時分,陳阿婆又摸了摸狗蛋的頭,再不舍也是要離別了,便毅然決然的邁出房門不再回頭,只不過背影中透出著無盡的落寞和悲傷。
狗蛋兒則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失魂落魄,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大腦空白的一圈一圈的在屋里轉(zhuǎn)悠,直到夜幕降臨,隔壁院子莫名其妙的著了大火,狗蛋兒才蜷縮在角落里,根本聽不到外面吵吵嚷嚷的叫喊聲。
一些以前總是讓狗蛋兒幫忙喂個馬喂個牛的鄉(xiāng)親不忍心看他家也遭了災(zāi),一個勁的拍門在外面喊他,讓他趕緊出來,狗蛋兒都沒有理會,只是看著大火映在窗戶上的一片紅色發(fā)愣。
他其實不傷心,阿婆去找娘了,兩個人都去享福了有什么不好,只是他很難過自己會很久很久見不到她們,狗蛋兒有些孤單,他現(xiàn)在就很想很想娘和阿婆了該怎么辦?
正當大家四處救火,亂成一團的時候,天雷滾滾,大雨傾盆,很快就澆滅了陳阿婆家,章醫(yī)師家,還有方家鋪子的大火,只是三處房子已經(jīng)被大火燒的什么都沒有了,只留下了四具燒成了黑炭的尸體。鄉(xiāng)親們把四具尸體用草席包了起來想要埋在村南頭的亂墳崗里。
這時候一個邋里邋遢失魂落魄的少年跑了出來,說自己愿意出二兩銀子的辛苦錢雇鄉(xiāng)親們把這四人葬在自己娘的墓旁。
還會再出三兩銀子為他們置辦棺木等等的東西。說著便拿出了貼身藏著的碎銀子給眾人看。
然后便有幾個與死者相熟的鄉(xiāng)親站了出來說愿意做這件事。
狗蛋兒便把五兩碎銀子給了領(lǐng)頭的鐵柱,鐵柱平時和張大猛關(guān)系很好,除了賭錢其他的都很投脾氣,就算沒有這豐厚的酬勞,鐵柱也是會在亂墳崗為張大猛挖個坑埋住的。
狗蛋兒相信鐵柱的人品,便把那銀子全給了鐵柱讓他安排四人的身后事,若是還有剩余,就讓大家吃點好的。
而自己則跑到了母親墳前想要一個人呆一會。
狗蛋兒走后,大家炸開了鍋,有的說狗蛋兒肯定在外面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要不然怎么會一下子這么有錢。
有的說狗蛋兒這么小的年紀有這么多錢肯定是他那個當大官的爹給的。
有的說狗蛋兒真是個白眼狼,陳阿婆對他那么好,他都沒有傷心痛哭,花點錢就算了結(jié)了,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有的說以后一定要離這個掃把星遠一點,只要和他沾點邊的人都死了,狗蛋兒這命太硬,克死了多少人。
也有覺得狗蛋兒是傷心過度精神失常了的,這么小的孩子接二連三受打擊沒有瘋就不錯了。
還有的說這大火著的蹊蹺,滅的也詭異,他們四個人一定是做了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才讓老天爺天降災(zāi)禍。
有的則問為啥這么大的火沒有把隔壁也燒起來,真的是怪事。
還有的問章醫(yī)師家也被燒沒了怎么沒見到夫婦倆的尸體,難道兩人逃過一劫?
還有的問平時方家鋪子賭錢不都是白天賭嗎,怎么今天晚上張大猛,張祖漢和方二柱又聚一起了?
不過議論歸議論,累了一晚上了,眾人都紛紛回家睡覺去了,但每個人心里都暗自慶幸這樣的慘劇沒有發(fā)生在自己家里。
鳳凰山上的陸丑最先看到山下的陶罐村火光四起,又遠遠的看到陳阿婆家著火了,趕緊馭劍而來想要沖進屋里救出陳阿婆,卻感覺到了四周輕微的靈氣紊亂,有很多靈氣向著黑色天幕的一個方向流去,就連自己體內(nèi)的那個充盈的靈氣湖泊也好像被什么東西吸引想要離開身體飛向那里。
陸丑現(xiàn)在雖然剛剛走入修行大道,不過是下五境中最低級的開府境修士,但能開辟出一湖之大的氣府在梧州是第一人,在九州中也算是鳳毛麟角的修道天才了。
而且她對靈氣的感知特別靈敏,中五境修士都未必能感知到的輕微靈氣紊亂,她剛剛?cè)腴T便能感受到,不得不說真的是天賦異稟。
陸丑發(fā)現(xiàn)異常后便不再沖動的去救火救人,而是看向隔壁的韓天元,找了個不會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的角落就這么默默的陪著韓天元。
直到跟著韓天元去了他母親的墳前,才出現(xiàn)在韓天元面前,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坐在他的身旁,希望能讓這個少年感到不那么孤單……
王小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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