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夏侯家從未公開承認過這個名號,但既然已經(jīng)沾上“天下”二字,多多少少會令皇家不悅。
于是又有傳言說,當初頒布的“享恩令”,從一開始就是針對夏侯家。
當初因為這道詔令,許多豪強富商不得不舉家遷入關中,夏侯家也不能例外。
但令人驚奇的是,他們不僅首先響應詔令,更是一步到位,直接搬到了京城。
雖然夏侯家的姑奶奶十多年前已遠嫁至京城的安鄉(xiāng)伯府,但僅僅憑一個出嫁多年的姑娘,偌大一個家族也很難在京城站穩(wěn)腳跟。
于是,一貫廣施仁義的夏侯家捐出了一大筆軍餉,使得軍備得以改善,更有了財力籌備足以對抗倭寇的水軍。
而光遠帝投桃報李,不僅準了夏侯家落戶京城的請求,還特意頒賜了丹書鐵券,順便讓夏侯二老爺在戶部捐了個員外郎的閑職。
回憶捋到這,西陵毓忍不住有些擔心地瞧了瞧她的“爹”。
剛剛在醫(yī)館里一口氣直接罵了王爺和未來的權貴,這個閑職怕是保不住了吧?
這么出神的空當,夏侯衍已經(jīng)帶著她到了驚鴻院,這里正是夏侯家主母莫老夫人的住處。
剛剛進門,迎面一道冷風沖夏侯衍襲來!
西陵毓霎時驚出一身冷汗:這屋里竟有暗器高手。
她剛要掠起去接,忽覺渾身無力——這不中用的身體,現(xiàn)在連輕功的基本起跳都做不到。
西陵毓急中生智,直接大喊“小心”,情急之下沖向夏侯衍抱緊他的大腿,將全身的重量壓上去一推,正好把他帶倒在地。
暗器撲空落地,“乒乓”一聲摔碎。
西陵毓后怕地回頭一看,卻瞪大眼睛,那暗器是……茶杯蓋兒?
“斕兒!你可摔疼?”夏侯衍回過神來,趕忙先把女兒撈進懷里抱住安撫。
西陵毓回神,沖夏侯衍眨了眨眼,不在意地搖搖頭,“爹……我很好,毋須擔心?!?p> 夏侯衍呆呆地看了她半天,差點又淚流滿面。
女兒的病當真好了,明日他一定要帶上葉娘去廟里燒香還愿,再捐上幾百兩銀子當做功德!
西陵毓費力地把夏侯衍從地上扶起來,上首已傳來一個中氣十足的女聲:“三丫頭的身子已經(jīng)大好了?”
西陵毓抬眼,臺階上立著一排仆婦,簇擁著中間身著深灰褙子的婦人,正是“夏侯斕”的祖母莫老夫人。
等到看清她的樣貌,西陵毓心頭猛地一震,瞬間挪不開目光了。
根據(jù)記憶,莫老夫人已是花甲之年,然而除去一頭銀發(fā)和一些細碎的皺紋,她精神矍鑠面色紅潤,看起來完全似四十來歲,尤其還沒有尋常老嫗的發(fā)福之態(tài)。
此刻,老夫人立在臺階上,手中握著一根色澤深沉重量似也不輕的手杖,模樣說不出的威嚴。
西陵毓心里直打鼓,剛剛的暗器高手,難道就是這位?
夏侯衍牽著西陵毓上前,喜氣洋洋地道:“娘,三丫頭不僅暑氣去了,這打小的不足之癥怕是也好了!您看,兒子什么時候能躲得過您的一手飛碟呀,可這丫頭機靈,竟然知道幫兒子避過呢?!?p> 西陵毓乖乖地立在一邊不開口,只是一個照面,她就知道莫老夫人是個相當有脾氣的主兒,還是少主動撞上去為妙。
莫老夫人將西陵毓打量一番,重新轉向夏侯衍,冷笑道:“你躲得了碟子,還能躲得過你老娘的棍子?”
說著作勢舉起手杖要打下來。
“娘誒這可使不得!”夏侯衍色變,趕緊討?zhàn)垺?p> 這一根棍子的材質可是上好的百年鐵梨木,質地堪比金鐵,如今是他老娘最趁手的兵器。
當年夏侯老爺子尋遍天下,也才挑出這么一塊琢成了拐杖。
這一棍子要是掄下來,他哪里還能有命在!
西陵毓早在一旁看出這手杖的材質,再看莫老夫人的舉動,粗略估計怕是近二十斤,咋舌之余也真心為自家老爹捏了把汗。
這位老夫人年輕時必定是一位響當當?shù)呐泻澜堋髁曦谷滩蛔∶靶切茄邸?p> 莫老夫人嘲笑地看了兒子一眼,“那你今日在街頭一跪,可有用處?還險些搭進了你媳婦和三丫頭兩條命,這就是你想的好辦法?”
夏侯衍無言以對,耷拉下腦袋。
昨日聽說慶國公班師回朝的消息后,他就倉促定了這個計劃,莫老夫人說服不了他,一氣之下也就隨他去了。
但從始自終,他家老娘確實是不贊同這個“計劃”的。
再想想今天醫(yī)館里發(fā)生的事,夏侯衍只能硬著頭皮道:“總之,冤情已經(jīng)傳達到慶國公那里……齊王還親自到了醫(yī)館給三丫頭送藥?!?p> 莫老夫人挑眉,“所以?”
夏侯衍:“……”
說到底,夏侯家是為了夏侯薇的一條命而這樣鬧騰,夏侯衍雖然鬧出了大動靜,可目前看來根本沒什么實效嘛。
看到次子的窘態(tài),莫老夫人嘆了口氣。
她這兩子一女性格都差別極大,長子夏侯衡作為家里的頂梁柱,行事果決又極有經(jīng)營之心;
反觀老二夏侯衍,通身上下的優(yōu)點,大概也就剩下“好人”了!
她無奈地將視線轉到旁邊沉思的西陵毓身上,不由意外。
這深沉的表情,可是三丫頭臉上從來不曾有的。
這孩子的病當真就這么好了?
“三丫頭,聽說你今天把齊王咬傷了?”
雖然聽到了聲音,但西陵毓一時還沒反應過來那是在叫自己。
“可不是么娘,齊王還下了毒手,把斕兒的一顆牙都打掉了!”夏侯衍趕忙接話,咬牙切齒。
“老身問你了么?”莫老夫人淡淡看了他一眼。
夏侯衍閉嘴,乖乖地縮回一邊。
西陵毓這才抬起頭,正對上莫老夫人銳利的目光,但看得出她并無敵意。
西陵毓心內稍安,用稚嫩的聲音沉穩(wěn)地回道:“回祖母,就是我咬的?!?p> 如果可以,她不僅要咬,還要把那個渣人揍到終身纏綿病榻!
只可惜,憑現(xiàn)在這具身體暫時還做不到。
莫老夫人將她細細打量了好一陣,終于點了點頭,“干得好。賈嬤嬤,等會拿我那對掐金絲的白玉鐲子去博源院?!?p> 說完又朝夏侯衍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轉身拄著那根手杖瀟灑離去,留下夏侯衍父女兩臉懵逼。
璧月堂
因為前后文有一點矛盾的地方,本章做出了修改……最初夏侯氏捐的軍餉只是為了優(yōu)化朝廷軍備,東宮幼軍是后面的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