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衡拉著夜曦一路走到外面,便松開了手,面露歉疚,“嚇壞了吧。”
夜曦搖了搖頭,“我沒事,倒是公子你,得趕緊包扎一下?!?p> 蔣衡擺了擺手示意沒事,便一個人走了。
夜曦看著那一片鮮紅,心中不免擔(dān)心,便跟了上去,拉住蔣衡的胳膊去了他的房間,將他按坐在床上,急忙去拿藥箱。
“公子,我先給你簡單包扎一下,止住血,然后我再讓人去請大夫?!?p> 夜曦顧不上男女之防,直接去解蔣衡的衣袋。
蔣衡坐在床上,看著她躬身在自己面前,一張瘦削的小臉緊繃著,眼睛難掩焦急之色,因為擔(dān)心手中動作不免有些忙亂,束腰的衣袋解了許久都解不開,急得額頭冒出細密的汗珠。
蔣衡忽然覺得這樣受傷了其實也不錯。
夜曦看著蔣衡胸前那一片血漬,心中既擔(dān)憂又煩亂,早已失了素日里的冷靜,許久才將蔣衡的衣袋解開,若是知道了蔣衡此時內(nèi)心的想法,估計要被氣死。
夜曦把蔣衡的衣服褪去,胸口中間那片有些猙獰的傷口立即暴露在空氣里,有一些小瓷片扎到了肉里,此時還在慢慢地向外滲著血。
夜曦眉頭瞬間皺在一起,她用火將刀片燒紅,用冷卻的刀片將那些碎瓷片撥出來。
夜曦的聲音極為輕柔,“有點疼,你忍著點?!?p> 蔣衡微不可聞地輕聲‘嗯’了一聲,見她擔(dān)憂地神色,又接著說道,“你不要怕,我沒事,以前在北境軍營打仗,不免有被劍刺傷或流矢射中的時候,傷口比這個嚴重多了?!?p> 夜曦手中的動作沒停,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我知道行軍作戰(zhàn)難免傷亡,可是聽說是一回事,親眼見了又是一回事。今日這傷本可以避免,公子為何不和侯爺心平氣和地談一談呢。”
夜曦話音剛落便拔出了一個插得極深的碎瓷片,蔣衡疼得發(fā)出一聲極低地悶哼。
夜曦立即用紗布按住傷口止血,“侯爺是公子的父親,自然比任何人都盼著公子好的,也許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p> 蔣衡默了一會兒,聲音醇厚而悠遠,“我知道父親是怎么想的,他希望太子榮登大寶之后可以因為安寧而保全我的性命??伤麉s怎么不去想一想,以太子的性情,又怎么會因為一個安寧而放下芥蒂之心?!?p> “侯爺和公子都自有考量,奴婢沒見過世面,不懂得那些個大道理,不過我在清靈寺待過一段時間,知道這世上的事都是有緣分的,若是有緣,無論如何都跑不掉,若是無緣,強求也不得?!?p> 蔣衡看著夜曦的臉,忍不住問道,“你心中覺得這親事如何?”
夜曦給蔣衡包扎傷口的手微頓,僵了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奴婢身份低微,不敢置喙。”
蔣衡卻抓著不放,“我若是定要你說呢?”
夜曦淺笑,略微思忖,不疾不徐地說道,“公子霽月清風(fēng),才智無雙,安寧公主玉葉金柯,嬌媚可人,二位都是一等一的良人,不論這婚事成與不成,都不妨礙兩位將來的美滿似錦?!?p> 蔣衡盯著她的臉看,卻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不免有些失望。
夜曦給蔣衡包扎完,從衣櫥里拿出一套干凈衣裳伺候蔣衡穿上,抱著衣服出來,吩咐下去請郎中。
蔣衡的傷不是很重,夜曦處理得當(dāng)已無大礙,再加上府里有上好的金瘡藥,郎中寫了張單子,便走了。
到了晚間,蔣衡因著胸口的傷不能沾水,洗不成澡,便吩咐夜曦給他擦后背。
商陸知道了,心中不免有些酸溜溜的,公子素來不喜歡旁人伺候洗澡,他跟了公子十年都未遇見這種情況,公子對夜曦當(dāng)真是不一般。
夜曦心中卻有些別扭,她還從來沒給男子擦過身,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她的記憶不過一月有余,沒做的事多了去了,遂心下稍安。
蔣衡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灰色短打,坐在太師椅上看書。
夜曦侍候蔣衡脫了上衣,用溫水浸濕毛巾擰干,給蔣衡擦拭后背。
蔣衡的后背有許多疤痕,刀創(chuàng)劍傷,大小傷口不下十處,夜曦看著難免唏噓。
輕聲問道,“公子,您為何想要從軍?”
蔣衡察覺出她的情緒,聲音沉沉地說道,“三年前,我和鄴城的大多世家子弟一樣,享受家族的榮耀與庇佑,錦衣玉食,瀟灑自在,后來我遇到了一個女子?!?p> 蔣衡說道這里眼里帶著笑,“那女子有著一張純真無暇的面孔,實際上卻心狠又狡詐,我本想把她抓住,后來也不知道為什么卻不想她死,就把她放走了,因此被貶到了北境,進了軍營。這樣的事,說出來難免讓人笑話。”蔣衡說完搖了搖頭。
夜曦給蔣晗擦身的手不自覺加重了力道,“那女子定然十分特別,否則公子怎會救她?!?p> 蔣衡感受到后背摩擦的微痛感,卻裝作不知,回望了她一眼,挪揄道,“特別?從前是因為她的臉,現(xiàn)在想想可能因為她是個壞丫頭。”
夜曦溫聲細語地問道,“那公子可是喜歡那女子?”
蔣衡看著她,反問道,“你覺得呢?”
夜曦應(yīng)了一聲,“奴婢不知”便禁了聲。
夜曦心中卻把蔣衡罵了個狗血淋頭。
不是非安平公主不娶嘛,這個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看起來正人君子的模樣,不照樣是朝三暮四。
真真是衣冠禽獸。
夜曦加快手中的動作,將蔣衡古銅色的后背搓得通紅,蔣衡卻一臉十分受用的樣子。
夜曦給蔣衡擦完后背,服侍他穿好衣服,欲退出去,蔣衡卻偏偏讓他按摩頭部。
蔣衡在軍中染上了頭痛病,按摩是每日例行的事,原本夜曦沒覺得有什么,今日卻十分地不耐煩起來,手上的力道不免重了些。
蔣衡皺著眉,故作懷念地說道,“從前我在北境遇到過一個丫頭,她的話很少,但是很乖巧,按摩的時候特別會拿捏分寸,應(yīng)當(dāng)介紹給你,讓你跟著學(xué)一學(xué)?!?p> 夜曦露出招牌假笑,“公子說的是,夜曦是個粗鄙丫頭,自然比不得公子結(jié)識的絕代佳人?!?p> 按摩一刻后,夜曦行了禮便端著盆子退了出去。
蔣衡看著她氣勢沖沖地背影,嘴角不可抑制地揚了起來,爽朗的笑聲回蕩在房間內(nèi)久久不散。
你可知道,我所說的,全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