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還掛在合歡花的枝頭葉片上,晶瑩的不肯掉落下墜。
兩人跌跌撞撞的闖進宿州營地里被一群士兵壓下,小春哭著喊道“帶我們去見武將軍,殿下出事了”
武爍隱約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好像是初若若身邊的那個小侍女,他猶如驚弓之鳥從座位上彈起。
見到哭泣顫抖的兩人,他的心不斷往下沉著“她怎么了?”
總算見到了救命稻草,小竹子一下子跪伏在地上,哀求著“公主殿下在城外被人抓走了,武將軍求求你救救她,雖然是她對不起你,但殿下她都是有苦衷的!”
見他胡言亂語,小春一把推開他,急忙說道“將軍,殿下送郡主的骨灰回寧城,途中遇到南宿王室暗衛(wèi),請您趕緊救救她,殿下她此刻心疾之癥發(fā)作,若被折磨,定然性命堪憂啊”
所有的血一下子沖上了腦門,他提著劍喊到“林超,帶一隊人跟我走!”
林超上前攔住他說道“將軍,此時南宿虎視眈眈,若眼下離營他們突襲,沒有您的坐鎮(zhèn),只怕會手足腳亂”
他死死的捏著拳頭,恐懼與憤怒同時在心里燃燒,他死死的瞪著眼睛,冷言道“計劃提前,通知城內,現(xiàn)在動手”
林超雙手抱拳道“是!”
寧城還未大亮的天空中出現(xiàn)一簇盛亮的光芒,所有埋伏的暗衛(wèi)伺機而動。
城外也忽然間如鬼魅般的出現(xiàn)了大隊人馬,在天光大亮之時,戰(zhàn)鼓擂動人心,大舉向著寧城進攻而去。
小寧城王反應過來之時,大軍已經(jīng)兵臨城下。
他焦急恐慌的躲在王府里,不安的踱步,朝著下屬問道“瑾安王呢?”
“他昨夜說有重要的事,出城去了”
他暴怒的朝著桌子砸了下去,當初是瑾安王府要與寧城合作,如今兵臨城下,寧城猶如案上魚肉,可南宿卻只留了幾百兵力。
就在此時,門前跌跌撞撞的來人稟告“王爺,不好了,昨夜守城之人都被殺了,城門被打開了”
他閉眼深吸了一口氣,說道“都城把我們當作囊中之物,南宿把我們當作貓狗戲弄,寧城又算得了什么?”
“罷了,成王敗寇,做了錯的選擇,便愿賭服輸”
城門大開,寧城的百姓瑟瑟發(fā)抖的站在路邊,武爍內心不忍悲痛的看著他們,連連受戰(zhàn)火所累,一個個本就卑微的身軀愈發(fā)渺小佝僂。
這是他最熟悉思念的故土,他不禁淚紅了眼眶,朝著那些樸素的百姓說道“你們是大啟的子民,我們不會傷害你們,用這種方式進城實屬無奈之舉,疆土寸不可讓,子民每一個也都不會放棄,多年前,我父母戰(zhàn)死寧城,今日我便要守住這里!”
人群中一個老媼抬起頭,驚詫的指著他說道“武將軍的兒子,是武將軍的兒子回來了!”
人們欣喜含著熱淚的看著他,聲音此起彼伏“當年將軍為了寧城戰(zhàn)死,佑得我們這些百姓平安,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我”
一個約莫二十來歲的年輕人激昂的說道“當年我才八歲,是將軍夫人把我從戰(zhàn)火之中抱出來的,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恩人,將軍請受我一拜”
說罷他便跪在了地上,身后的人大片大片的跪了下去。
言罷他揚起頭顱,說道“南宿侵擾寧城幾十年不肯罷休,與我們有血海深仇,可寧城王府借郡主之死挑唆百姓和士兵叛變,投靠南宿,此般屈辱我們是萬不能忍,可是即便得不到民心,他們依舊我行我素,南宿入主寧城,殺了許多高聲反對之人,那些人都未曾忘記武將軍曾經(jīng)是如何奮戰(zhàn)拼死保衛(wèi)我們的”
武爍看著那些悲愴的面孔,內心滿是震撼,原來時間并不會沖淡父母曾經(jīng)的功勛,他們因這座城而死,卻也讓這座城記住了他們。
他對林超說“活捉寧城王,保護好城內的百姓”
說罷便調轉馬頭,消失在了眾人眼前,唯有身后驚起的塵土一片,林超知道若不是要去尋人,只怕他已經(jīng)瘋了。
言蹊緩慢的睜開眼睛,光亮刺的她下意識抬手擋住,一個熟悉的輪廓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你醒啦”
心疾之痛已盡數(shù)退散,她緩緩的爬起身,迷蒙又疑惑的看著眼前的人,開口說道“師父?”
瑾啟一身月色長袍,墨發(fā)披肩,一如在都里之時那般溫澤獨立。
她扶著萬分沉重的腦袋,努力想要清醒,問道“您不是辭官云游去了嗎?”
她明明記得他們碰到了南宿王室的人,他想要伸手扶她,卻縮回了手,從始至終,無論何時何地,他都不敢觸碰她分毫。
她是他心里的高潔山雪,琉璃花樽,執(zhí)念神衹,高貴莊嚴不可侵犯。
“昨日我瞧見宮里的馬車被一群奇怪的人牽著走,就讓下屬上前查看,恰好便救下了你”
她隱約覺得有些異常,卻還是慶幸的說道“昨日我們遇見了南宿王室暗衛(wèi),我感覺他們是沖我來的,還在遇見師父你,不然眼下說不定我小命都沒了”
他的神色忽得陰沉一滯,又立馬不動聲色的說道“你怎么會知道那些人是南宿的人?”
想起那天的乞巧之夜,她立馬摸尋找著什么東西,在衣襟里翻出一塊青色的手帕后,明顯松了一口氣。
她說道“上次夜宴遇刺,那些人的劍上都有蛇形圖騰,而昨夜那些人的劍上也有,對了師父,您眼下是要去哪里?”
他強壓住內心洶涌的苦澀,笑道“回都城”
言蹊說道“我要趕去宿州,便不與師父同行了”
他終究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就不問問我為什么回都城”
她疑惑反問道“為什么?”
因為想要送你回家,可終究還是喉頭凝澀未將話說出口,良久才道“出來久了,也該回去了,你也不用再費腳程,眼下我們便是在宿州”
她訝異的呆愣住了,這里出乎意料之事太多了。
“且先不考慮那些,你好好休息,大夫說你的心疾乃事過于勞累導致的,不可再急于舟車勞頓”
言蹊的腦子混沌一片,木訥的點了點頭“謝謝師父”
“我去叫人做些吃食來”
轉過身走出門的他笑容書瞬間冷卻,凜凜的對旁邊待命的暗衛(wèi)說道“所有人把劍藏起來,換身尋常衣服,不用掩面”
身邊的暗衛(wèi)一愣,他們從入王室的那天起,便從不以真面目示人,今日讓他們坦然暴露在陽光之下,雖然心里有些害怕彷徨,卻還是遵從的答道“是”
言蹊仔細的聽著門外的動靜,警覺的打量著這間屋子。
太傅大人一直以來于她來說,就是一個普通的嚴師,但從他莫名辭官開始,言蹊心里便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朝中重臣,家世族譜皆記錄在冊,可他來到大啟,查不到父母族人來源,連故鄉(xiāng)之地都不曾有人知曉。
就像是從地里面憑空冒出來似的,且眼下想想,他身上一貫的衣料,都是最最上乘的,就他現(xiàn)下身上的月云錦,都夠一戶尋常人家三年的口糧。
而且她們來宿州本就是為了尋醫(yī),他究竟是什么人,身邊能有那般醫(yī)術高超者,能治天下尋常大夫治不了的心疾之癥。
他定然并非什么淺水池魚,真正得身份肯定會令她難以想象。
她推開窗戶,窗外是一顆茂密的海棠,青綠色的草地上蜿蜒著一條鵝卵石子路,一直到最右邊的六角亭,這個小院一看就是府邸里的別院。
若真是清貧學子,又怎么會有這一磚一瓦都極盡風雅的府邸。
他實在是過于神秘莫測,讓她生出一股未知的恐懼感,讓她本能的想要逃走。
幾個侍女將飯食送入院里,既然他救了自己,一時半會定然也不會要了自己的命。
她便放心的吃了起來,飯后侍女們分守在一旁,早上的光還帶著幾分微涼之感,她呆坐在庭前發(fā)著呆。
瑾啟這時又神色凝重的進來了,身后還跟了一群護衛(wèi),只是那些護衛(wèi)每一個面色都似乎有些不安。
他讓侍女拿出新置辦的衣物,將一件鍛錦披風蓋在她身上,卻也不敢過多觸碰,立馬松來了手。
“殿下,我又要事要去處理,需得一兩日,你且等我,我很快回來”
她伸手將披風緊了緊,點了點頭道“師父且放心去”
看著他離去,她才放下心來,試探性的走出了院門。
可奇怪的是,并未有人攔她。
她向人打聽宿州兵營駐扎之地,卻聽聞他們已經(jīng)攻下了寧城。
言蹊大喜過望,如此一來,她便可以直接將寧昕夢送回小漁村,再返回都城,不用害怕與他過多糾纏露出馬腳。
她快速向著寧城方向走去,若是腳程快些,天黑之前便能趕到。
幽暗的小巷里忽然間伸出一只手將她拉了進去,她還未驚恐的喊出聲,便被來人捂住了嘴。
“小竹子!”
她欣喜的扶著他的肩膀說道“你怎么在這里?小春呢?”
他小聲說道“我讓小春姐姐跟隨大軍去寧城了”
“那你怎么不去?”
他少年老成的皺眉道“那怎么行,我得來救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