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的時候，夜幕四合，盧大姐已經(jīng)來給她們做好了飯，富貴還沒回來，三人坐在那里，都有些食不知味，小河和王千山純屬是因為思考這件事沒有胃口，小魚兒吃不下，完全是嚇的。
吃完飯，小河回屋收郵件，王千山在床邊哄著小魚兒睡覺，只是王千山被強迫的痕跡很明顯，因為小魚兒死死的抓著她不撒手，大有我即將和你長在一起的架勢。
見小魚兒這邊睡覺了，小河才向王千山問道：“山姐，你們今天都打聽到了什么？”
王千山一邊給小魚兒蓋好被子，一邊說道：“他父親的單位，叫天達建筑，規(guī)模中等，算是格爾木的老牌建筑公司了。原來和他父親共過事的人說，甘建國這個人不是很健談，甚至有些木訥，在單位的基本上沒什么人緣，更沒什么存在感。唯一算是和他能聊的來的是門衛(wèi)老楊頭，那個老楊頭和甘建國是酒友，據(jù)那老頭說甘建國這個人酒量不好，但是喜歡喝?！?p> “還有嗎？”
“重要的沒什么，但是不重要的那老頭倒是拉拉雜雜的也說了不少。他聽說富貴是甘建國的兒子，就下個死勁瞧。感覺這老頭神神叨叨的?！币幌肫疬@個，王千山有些無語。
這倒是引起了小河的興趣：“都說了什么，說來聽聽？”
“看門老頭說他老家蓋的新房就是甘建國給設計的，雖然是農(nóng)村小院，可是蓋完了十里八村都說洋氣?！?p> “他兒子給他從寧夏帶了兩斤枸杞，本來打算給甘建國一斤，結(jié)果沒成想沒送出去，現(xiàn)在枸杞還在家擱著呢。”
“還有他想給甘建國介紹對象，女方那邊是個老師，雖然離異了，但是人好，利索，長得也白凈，本來都說好了約個時間來見見甘建國，結(jié)果甘建國出了事，人家女老師兩年前就嫁給別人了······”
“還有他們建筑公司樓后面經(jīng)常有流浪貓來，以前都是甘建國拿饅頭和香腸喂，后來他出事了，就再也沒人喂那些貓了······”
王千山一點點說著和甘建國相關(guān)的事，說著，說著竟然也不自覺的帶上了幾分傷感：“我們走的時候，那老頭還扯著富貴的手，反復的說你爸是個好人，是個好人哪······”
可是這個所謂的“好人”卻二十年不管自己的兒子，這件事任是誰都覺得唏噓。
小河蹙眉：“山姐，你覺得這個老頭會知道發(fā)生在甘建國身上的事嗎？”
王千山道：“如果他藏著不說，我倒是沒有看出任何破綻。要不就是這人藏得太深，要不就是他真的不知道，他和甘建國兩人時常一塊喝點酒，本來我以為能和甘建國相交的人應該也是知識分子，沒有想到卻是一個樂天知命的看門老大爺?！?p> 小河倒是覺得這件事很正常，知識分子倒不見得也喜歡結(jié)交知識分子。只是小河總覺得這個老頭應該不會這么簡單。
“對了，他也問了為什么甘建國死了三四年了富貴才來打聽他的消息，富貴說他爺爺常念道他爸爸，所以想知道一些他爸爸的事去安慰老人?！?p> 不知道為何聽到這，小河嘴角突然掛上了一抹淡笑。
此時，一個五十出頭的老人提著一袋鹵味，一袋花生米，胳膊下夾著兩瓶白酒晃晃悠悠的走進天達建筑公司的門衛(wèi)室，門口的保安小劉見到這個老大爺，樂了：“呦，老楊頭今個可是你值班，又違反公司規(guī)定喝酒，小心我去領(lǐng)導那告你去！”
老頭橫了小劉一眼，笑罵：“滾你娘個蛋，你要是敢去告我，看我不把你的蛋給你揪下來。”
小劉嘻嘻笑著：“不告，不告，咱們倆誰跟誰??！老楊頭買啥好吃的了，見者有份，給我也來點。”
“沒大沒??！”嘴里雖然罵著，可是老頭還是打開了食品袋，拿出了個肉夾饃遞給小劉：“吃吧，給你買的，知道你這個讒猴惦記！”
接過自己一直喜歡吃的肉夾饃，小劉眉開眼笑：“老楊頭，我給你當女婿吧，你把你閨女嫁給我，以后你就是我親爹！我肯定孝順你?！?p> “滾滾滾，少放花邊屁，老頭子有兒子，才不要你這個讒猴！”老頭笑罵著關(guān)上門衛(wèi)室的門。
他今天值夜班，頭半宿得精神點，有什么能比喝點小酒提神呢！
支上小飯桌，老頭把鹵味和花生米都擺上，又拿出三個杯子倒上白酒，拿起自己那杯輕輕的碰了碰對面的杯子和旁邊的杯子，送到嘴邊狠狠的咂摸了一口，白酒辛辣，回味悠長，扔了一?；ㄉ椎阶炖?，細細的嚼著，似乎有滿漢全席的味道。半晌后老楊頭才悠悠道：“建國，我今天見著你兒子啦！”
“那孩子一來，我第一眼就認出來了，你那小子可比你長的耐看多了，你說你這人也是，那么好的兒子，怎么舍得扔那么多年······”
“之前你和我說，他是賽車手，車開的特別好，還說他比你有出息?？墒俏铱闯鰜砹耍呛⒆有睦镱^苦啊······”
“他今天來打聽你的事，話里話外我怎么聽著都不得勁，我看得出來，那孩子記著你，可心里有怨氣，你呢！心里明白，嘴上是個悶葫蘆。你們爺倆呀，我看都他媽的一個德行！”老楊頭呵呵笑了，似乎是想起來什么樂呵的事，連著喝了兩杯。可是放下酒杯看著對面空蕩蕩的椅子，臉上的笑容卻慢慢的變成了一聲悠長的嘆息。
“你叮囑過，所以你那些事，我啥也沒說?？墒俏以趺炊紱]想到，你這歲數(shù)還沒我大呢，說沒就沒了······你走了，那小子也不來了，都沒人和我喝酒了，自己一個人喝呀，少了意思呀！”
因為酒精作用，老人的臉開始微微泛紅，眼中似乎也有些濕潤了。
“要我說啊，建國，你這個人吶，就是軸，天大的事，都不值得和自己較勁吶！糊涂著過唄，何苦呢這一輩子······”
又給自己倒了一杯，老人慢悠悠的喝著，目光卻不再聚焦，仔細品著嘴里的辣味和回甘，白酒就這一點好，余味無窮，喝一口提神醒腦，喝兩口全身舒暢，喝醉了，那就是飄飄欲仙了。
他和甘建國當了十幾年的酒友，記得那人喝多時說的最多的一句話是：“老楊，我這輩子呀！沒有虧欠任何人了，就是對不住我兒子！”然后就當著他的面一下，一下的抹眼淚。
可是，你有什么辦法呢！
你有什么辦法呢！
你都死了！
死了······
“死了好?。∷懒司退煽炝恕ぁぁぁぁぁぁ辈恢螘r，瓶子里的酒見了底，老人嘴里呢喃著，就這么睡了過去。
小劉透過門衛(wèi)室的窗戶看著已經(jīng)睡著的老楊頭，有些郁悶，又喝多了，這老大爺，早晚得被炒了。
夜色深沉，華燈閃爍。天達大廈的后門外，一個年輕人正在拿著香腸認真的喂兩只流浪貓，他背著一個大大的白色背包，帶著黑色的針織帽。
看著兩只貓咪吃的香甜，年輕人伸出手摸著小貓毛茸茸的小腦袋，然后溫柔的笑了：“乖，多吃點！”
隨著他的動作，右手的手腕上掛著一串紅色的念珠露了出來。
念珠一百零八顆，紅的好像······沁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