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贈爾與蠱
他發(fā)現(xiàn)她似乎并沒有動,柔聲問道:“怎么了?!?p> 彈琴的人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公子聲音如此柔和,那聲音如同悅耳的山泉,叮咚叮咚響入人心中,不似往日那般冰冷刺骨,她的琴聲頓時一怔。
“為何不愿意帶她離開?如今形勢多變,她成了限制你和城主的一枚棋子,成了我最大的威脅,可是我……”她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有隱隱的怒氣“我如今都無法控制她。”
她主動將于瀟月放給于夜,必定是最好的一個結(jié)局,這是對他們?nèi)阶詈玫囊粋€選擇,可是從未想過于夜竟然不愿意帶她離開。
他看著眼前的人眼神慢慢變得堅定了,此時她的眼角都帶著絲絲凌厲冷徹。
“你想如何?”他的聲音忽然又仿佛讓人墜入冰窟,這一瞬間的天寒地凍讓人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于夜”她的聲音也變得薄涼,仿佛深秋的小雨,“我好像知道你想要干什么了?!?p> 她向前走去,走到他身邊,盡管琉璃比他矮一個頭,但她的氣勢居然絲毫不輸給他。
在他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時,她居然伸手抓住了他的衣領(lǐng),將他直直向后帶,臉上怒氣更甚。
她將他抵在桌上,桌邊的椅子被他的小腿碰倒了,軟綿綿的倒在地毯上。
這是第一次,他看見她沒有壓抑自己,就這樣直直的將自己的心情表現(xiàn)給別人看。
“我不允許!”她半吼著說道,她的眼睛在這昏暗的房間內(nèi)如同夜明珠一般熠熠閃光,她情緒亦波動得有些厲害,縱然是于夜,也感受到了她的不對勁。
會不會是血蠱的影響?他心中有些擔(dān)憂。
“你怎么了?”他看著眼前這個無法自控的人,不禁將眉頭緊緊皺著。
夏則被琉璃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盡管她在琉璃身邊這么多年,卻從未見過她在外面這頗有失身份的模樣。
“小姐?”夏在她耳后輕聲叫著她,如同想喚醒她一般。
可是琉璃并未有什么動作,仍然死死盯著于夜,眼中似乎閃著紅色的光,如同盯著獵物一般看著他。
于夜偏過眼,看著夏,眼神里似乎有些危險。
她在琉璃的身后不禁打了個冷戰(zhàn),卻依然放低聲音,在她耳邊繼續(xù)說道:“小姐,這是在外面!”
琉璃聽到這句話后,似乎頓時想到了什么,原本凌厲的眼神頓時收斂起來,眼里似乎有一些懊悔。
她松開他的衣服,整個人有些踉踉蹌蹌的向后走去。
他左手撐著桌子,右手卻伸出來隔得有些遠(yuǎn)的護著琉璃,寬大的袖子在地上印著淺淺的影子。
“琉璃,怎么了。”他看見眼前的人眼神不似往日清亮,眼神有些懵懵懂懂,如同剛剛清醒的人一般。
琉璃卻只是感覺在剛剛那一瞬間,四周的黑暗似乎有些失真,眼前的人幾乎都要扭曲起來了,變成了無盡的黑夜,而她卻在憤怒的那個陰影之中向著沒有光亮的遠(yuǎn)方不停的奔跑著,直到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呼喚她“小姐,小姐”,她似乎才看見前方的光亮,等到她清醒時,入眼便是于夜焦急的眼神。
她只能看得見他張口似乎在說著什么,可是她根本聽不見。她因心境不穩(wěn)而被血蠱影響,會根據(jù)自己心里想的做,所以才會如此。
房間依然昏暗,墻角處有絲絲陽光瀉入,卻只照亮了那一個角,窗戶并沒有關(guān)嚴(yán)實,于夜的眼角處有黃色的暖陽,他的眼睫毛在那片陽光下投下黑色的陰影,他眼神似乎有些焦急,不知為何,似乎還有些自責(zé),垂著眼溫柔的看著她。
她抬頭,想聽清楚他說的什么,可是他又閉口不語,只是看著她,她只是回頭那一瞬間,聽見他暗暗嘆了一口氣,無奈的輕松說道:“我會帶她離開,幫我治好我姐姐罷,我會好生報答你的?!?p> 縱然他在此之前亦想著讓她如何在這里狠狠摔倒,可是不知為何,剛剛看見她那憤怒的模樣,又想到了她曾在江南時對著自己笑時的樣子。
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手心被掐出了深深的血痕,盡管如此,他的眼前浮現(xiàn)出來的,還是她的笑顏,那眼睛半瞇,露出來小虎牙時的模樣,他很喜歡她的笑容,仿佛經(jīng)歷嚴(yán)冬的人看見了漫山遍野的春天,被最柔軟的風(fēng)包裹了一般,他第一次為自己的心軟感到無能為力,仿佛不做就會失去什么一般。
他在她面前無聲的敗下陣。
盡管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她什么都不需要知道,他忽然覺得,只要是她想做的,他就愿意為她鋪墊好一切,讓她永遠(yuǎn)都踩在最柔軟的地毯上前行。
“來”他看著她,向外面走去,門邊的微風(fēng)將他的外衣吹的有些卷,“我給你藥,琉璃”。
他的聲音仿佛又回到了他們兩個人第一次相見時的溫潤。
她并沒有動,定定的看著在門邊的人“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依然溫柔的看著她,半揚起嘴角,有些輕狂的笑了笑,直直的盯著她說道:“誰知道呢?”
說完后擺著袖子緩緩的走著,似乎在等后面的人,他走路時步子邁得并不大,卻因齊國衣服的袖口較大,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似乎格外灑脫的樣子,再加上他那渾然天成的強者氣質(zhì),讓人無法不將目光轉(zhuǎn)移到他的身上。
琉璃將夏的肩膀輕輕拍了一下后,連忙跟著快要離開院子的于夜。
他帶著她穿梭于小徑之中,直至來來往往的侍仆變得越來越少,他們終于到了。
那是一間小藥鋪,小屋外斑駁的墻上,脫落了層層黑色外皮,可是進去的門卻似乎完好無損,亦沒有灰,看上去十分干凈,這個地方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與這個小屋不相符。
他從腰間拿出暗黃色的鑰匙,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在鎖上摸了摸,然后將鑰匙插入孔中,左邊扭了兩次,右邊一次后,鎖應(yīng)聲而開。
琉璃跟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背影,他究竟在想什么?
他時而輕狂,時而又溫柔,讓人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實在是無從下手,琉璃輕嘆。
“你不是與城主一起嗎?他呢?”琉璃看似無意的問了一句。
“在我姐姐那里,解鈴還須系鈴人?!彼剡^頭,垂眸看著她,然后在琉璃手微微上揚時,將一個東西塞入她掌心。
琉璃從一進門開始,便看向四周,這個房間里面卻異常的富麗堂皇,充斥著一股濃濃的藥味,夜明珠亦散發(fā)著綠色的光亮,她眼睛都看得直了,直到她感覺自己手心突然多了什么,抬頭便看見了表面看上去似乎什么都沒有于夜。
“你……”她只說了一個字就被他打斷。
“煉蠱罷”他打開里側(cè)的一個小門,那個里面是練蠱的一個小鼎,黃黑色,上面有厚厚的一層灰,讓人感覺這個鼎除了被搬進來時摸過兩次,似乎自此以后都沒有被用過了。
“春在煎藥,一日三次,讓她服用,天螟需要在喝藥以后讓她吃進去,然后用功力化解在她體內(nèi)?!?p> “嗯”
“我有兩個要求。”琉璃將袖口卷起,拿著手帕進去了。
“你說”他的聲音依然有磁性,似乎還有一些寵溺。
“我不在這幾日,讓夏寸步不離跟著她,還有,將這封信送出去。”
與此同時,夏在她身后將信放到了于夜手上。
她拿著手帕拂去鼎上面的灰,這個鼎倒還不錯,他雖不懂蠱,卻還是有眼光的。
“嗯”他點了點頭。
“小姐……”夏的聲音有些不舍,似乎想與她一同進去。
琉璃卻打斷了她:“你應(yīng)當(dāng)明了我的意思,夏!”
她的眼睛閃了閃,似乎想到了什么,卻仍然無可奈何的答道:“喏”。
“兩日后這個時辰來此處等我。”她撥了撥里側(cè)的機關(guān),門便緩緩的合上。
于夜看著眼前的人被一堵墻隔開,心里似乎有些難受,他又掐了掐自己的手心,明明剛剛都不覺得疼的,這一下不知為何手心忽然疼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