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平安閣
這平安閣最為可怕的便是血蠱。此蠱由四位閣主煉制九九八十一天方才可以成型,而后植入人的體內(nèi),此蠱甚兇,若是入體,便生生世世在體內(nèi),即便身死,每每月圓之夜,也會在你靈魂之中折磨你。
只是這蠱卻也并非沒有好處,用了后便可功力大增,不受毒傷,且靈魂不滅,只要母蠱尚在,靈魂變會永遠(yuǎn)游蕩于世間。
她十二歲時被植入血蠱,若要讓蠱大成,便需以一百人的血為祭,喚醒子蠱,這一百人,亦要持蠱者親手殺了方可。
她彼時尚且年幼,第一次殺人,就需要?dú)⒁话俣嗳耍疵庥行埲獭?p> 奈何皇城形勢嚴(yán)峻,且她那時已然中了無解的毒,若是此時沒有血蠱,將軍府定然覆滅。這是一條通向地獄的道路,修羅在向她招手。
她總是記得那日,自己緩緩走入幽深黑暗的牢房,腳底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左右兩邊的牢犯伸著長長的胳膊在呻吟,就是這一日,成為了她無數(shù)個未來噩夢的開始。
每當(dāng)她經(jīng)過一個牢房,里面的人便緊緊的盯著她,灰暗的眼底似乎有陽光閃爍。
對于他們這種人來說,長久關(guān)在黑暗之中,若是突然見到了一個陌生人,即便是絕望,也會被當(dāng)做希望。
琉璃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嘴角帶笑,那笑容如曇花一現(xiàn)嫵媚至極,照亮了這里。
只是在眾人尚未反應(yīng)過來時,她忽的打開一間牢房,抽出刀,眸色淡然的殺了那些人,血液噴涌,她的袖口竟未沾分毫,仿佛這些事都與她無關(guān)一般,眾人心中頓時一驚。
那女子怎會如此?他們雖是死囚,卻也應(yīng)當(dāng)死于刑場上,而不是這暗無天日的黑屋中。
目睹這一切的人臉色頓時慘白如紙,還沒有來得及叫便被殺了,女子身形如鬼魅一般,仿佛下一刻便會飄到你的眼前。
而沒有看見的人,甚至都沒有聽見那個牢房傳來任何聲音,只聽見她將里面的牢房一個一個打開的聲響。
她的手指細(xì)白柔長,眼底竟盡數(shù)都是寒意,在半暗的牢房之中決定了每個人的生死。
待到她打開第三間大牢房時,不知何人突然解開了繩索,密密麻麻的人便層層疊疊的向她鋪來。
四位長老命令所有人都不準(zhǔn)前去,那一百多人,都是功力低微之人,若她此時無法擺平這些人,又如何當(dāng)平安閣閣主呢?
她的功力雖在同齡人中較高,卻仍舊無法以一敵百,她節(jié)節(jié)敗退,而那些人卻不知何時摸去了她的鑰匙,將牢門打開,放出來了更多的人。
琉璃心中卻是更為疑惑,這種情況下,既然自己可以逃走,為何又要去救別人?那些人居然也不逃,紛紛對她群起而攻之。
直至她退到了一個墻邊,尚未細(xì)看,耳邊頓時響起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若你能解開我,我便助你將他們都?xì)⒘丝珊???p> 她抬頭,便看見了一名年紀(jì)似乎與她相差無幾的男子,在骯臟的牢房中半跪著,身體另一邊緊緊靠著墻,抬眼看著她。
他臉頰瘦的有些往里凹起,眼里卻燦若星辰,雖處于牢房之中,亦無法掩飾他的那張如同女子一般顛倒眾生的臉,琉璃雖吃力,可她也知道自己應(yīng)該如何做,若是如此輕易的相信了他人,那可真是太……傻了。
她輕輕一笑,對上了他的眼睛:“你拿什么幫我?憑什么幫我?”
他眼神閃爍著細(xì)碎的狠厲之色:“我要報仇!若你能出去,我日后可許你一個愿望?!?p> 此時琉璃背后又來了兩人,她側(cè)過身躲避,轉(zhuǎn)過身精準(zhǔn)的殺了那兩人,那期間眼睛卻一直緊緊盯著他,他并沒有任何閃躲,甚至于平靜得有些過頭了。
“喔?”,琉璃嘴角向上揚(yáng)起,突然對他起了興趣,“本小姐的愿望可不簡單?!?p> “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彼穆曇羯硢s堅定,那眼神像匹狼一般橫沖直撞,直直撞入人的眼里。
“那你可要信守承諾喔!”她的聲音清脆,嘴角的笑從未放下過。
這是個小狼崽子,充滿血性,眼里盡數(shù)是狠厲,若是能將此人收入麾下,日后必然更加順利。
他有些詫異的看著她,在這種情況下她居然都可以笑得出來!
只是等到他尚未反應(yīng)過來時,手上的繩子就被割斷了。
他索性將那些人手腳都一一打折,她便一人接著一人抹脖子,配合甚是默契,直至剩下最后幾人時,她看著他說到:“本小姐會向你肩上插一把刀,刀上有藥,可讓你暫時假死,本小姐自會救你,且放心。”
“好”他無法站的筆直,只好左手扶著墻,頭也微微有些向下低垂,無的靠著墻支撐自己,只是無論何時,他的眼神都依然兇狠堅定。
琉璃心中嘆了一口氣,從腰間拿出來了一枚黑色藥丸,塞入他口中,他頓時抬起頭,有些詫異的看著她,琉璃輕聲說道:“暫緩解你的毒性?!?p> 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手十分溫暖柔軟,觸到了他干裂的嘴唇,也沒有一絲嫌棄,他心中頓時五味雜陳,只是還未想到更多,肩上傳來的刺痛感傳入心底,他頓時暈了過去,琉璃準(zhǔn)確的扶住了他。
真瘦,她皺了皺眉。
直到最后一人扔入亂葬崗,她喚來自己的兩個影衛(wèi),打扮成少年人求財?shù)哪?,在尸體里面尋找那把刀,找到后便將他扛起,四處張望,而后消失于夜色之中。
而在另一側(cè),一名女子亦被救走。
“小姐,藥已經(jīng)敷好了?!?p> 琉璃擺了擺手:“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在他身上可有搜到什么?”
她有四個貼身侍衛(wèi),兩名女子貼身照顧,兩名男子在暗地里護(hù)著她,未曾以真面目示人,去尋他尸體的那兩人便是自己的兩個暗衛(wèi)。
“搜到了兩個物品,一個便是于氏家族的令牌,還有一個,是個玉鐲子?!?p> 她將那個令牌拿起,此物并非普通令牌,正面那黃金雕刻著龍飛鳳舞的文字,只是整個令牌上只有一個姓氏,多一些的花紋也無,怪哉,反面亦是空無一物。
琉璃拿起來掂量了一下,果然是真金的:“于氏一族?可還真是巧了,聽說于氏一族的大少爺近日不見了,世代家族,可真是亂的很?!?p> 而那個鐲子,拿布包的像個粽子,她細(xì)致的將那些布層層脫落,待到剝落最后一點(diǎn)布條時,眼前突然迸出一片閃亮,在燈光下仿若夜明珠一般照亮了半邊房間,可細(xì)看后便會發(fā)現(xiàn)這個鐲子上雕刻的皆是最普通的藤。
那流光溢彩的鐲子僅僅只是在這微弱的燈光下就如此,由此可見,這可真是個好東西啊。
她悠悠的看了看床上深睡的人,又將鐲子拿布條包好,放到他枕邊。
她此時住在將軍府,所以亦將他安置于暗室之中,血蠱近日才大成,此時便在他身邊的塌上調(diào)息。
待到他悠悠轉(zhuǎn)醒,琉璃察覺到他呼吸加重,她轉(zhuǎn)眼過來看著他,此時只有一盞燈在門的右側(cè),看的臉都不真切。
“你醒了?”琉璃挑了挑眉,眼前的人微微有些呆愣,她看他時的側(cè)顏美的讓人移不開眼,渾然天成的丹鳳眼不知勾著誰的魂兒。
只是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摸了摸身上,看見枕邊的物品后似乎又緩了一口氣,抬眼又看看她,并未說話,琉璃便接著說道“你需要換衣服,身上的東西便被那些毛手毛腳的仆人都拿出來了罷?!?p> “我想回于氏,何時可以動身?”他看向枕邊的令牌,想必他的身份她們必然已經(jīng)知曉,也不必藏著掖著了。
“動身?我若是說不想讓你離開呢?”琉璃將眼睛半瞇笑著,可是他對面的人仍然面無表情,甚至有些冷淡的說:“日后定當(dāng)報答?!?p> 她挑眉輕笑,左眼角的小痣似乎更加明亮:“我前幾日讓人留意于氏,你家族似乎不是很好,恐怕進(jìn)去了便出不來了呀!這倒是可惜了?!?p> 他眼神忽然變得嗜血起來,嘴角微斜:“出來?我為何要出來,我死也要死在于氏,讓那些人都為我陪葬!”
“甚是有意思”,她抿嘴笑到,“可否問于公子,你那鐲子是何物,竟如此漂亮?”
他收斂了剛剛的眼神,扭頭看著她,眼神兇狠:“你動了我的鐲子?”
“甚是對不起,于公子,我只是想看看你身邊的信物,更好的確定你的身份?!?p> 也不管對面的人聽不聽得出來,她委婉的為自己搜他的身找了個借口。
琉璃低頭,仿佛在認(rèn)錯一般,她的眼睫毛很長,密密的一層,他頓了頓,“此物是母親留給我的,她在我出生時便去世了。”
琉璃有些吃驚,從未想過他居然就這樣面無表情的說了出來,他說這些時眼神冷淡又薄涼,仿佛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一般。
外面忽然傳來了陣陣鳴笛之聲,琉璃頓時意識到此時不應(yīng)在此話題上面糾纏下去,她回頭看著他說道:“你若是想盡快出發(fā),明日便出發(fā)。”
“我睡了幾日?”
“三日”
“這么久?”
“已經(jīng)很短了,若不是我,你便要死在那里,在牢中待了這么久,真氣耗損,你覺得平安閣會是什么好地方?那里的牢房日日都會散毒煙,不過莫要擔(dān)心,你已經(jīng)都好了?!?p> “多謝,你可喜歡那個鐲子?”他目光如炬,直直的盯著她。
她有些禁不住他閃亮的眼神,臉有些微微發(fā)紅,卻一如既往的淡定著說道:“本小姐甚是喜歡,如何,你要送我嗎?可那個是你母親給你的遺物,還是罷了?!?p> 他忍不住嘴角上揚(yáng),并未說要送給她,為何她會話這么多,“我此去經(jīng)年,這個鐲子,是我們于家至寶,現(xiàn)無力保護(hù)它,交于你替我保護(hù)可好?”
她聽到后突然湊了過去,眼睛有些熠熠發(fā)光:“那個鐲子非常好嗎?你不怕本小姐私吞了,然后轉(zhuǎn)臉不認(rèn)人?”
“不怕”他笑著說,“好生戴著,此玉可以助你調(diào)息,你救了我,我日后定然會拿更好的給你?!?p> “你居然一眼便可看出我功力不穩(wěn),真不錯啊,這個是我的令牌,日后可用此來尋我?!绷钆粕厦娣粗孱伭墓?,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都是小小的琉璃一點(diǎn)一點(diǎn)鑲嵌進(jìn)去的,那些歪歪扭扭的石頭拼成了兩個字“琉璃”。
他收了收笑容,低頭輕聲道:“多謝?!?p> “我也偷偷動了你的東西,抵了吧。不過,你們于氏在鄰國可是大國,日后可找你打聽一點(diǎn)事嗎?”
他抬起眼說道:“恐怕你這平安閣,找我打聽的不是一點(diǎn)事罷”。
她自知心虛,眼睛不住的向下瞟,摸了摸鼻子后說道:“你若不同意,便別回去了,或者半路死了算了,枉費(fèi)本小姐救你了。此番救你可是不容易,日后問些消息都不可以嗎?”
“你不怕我給你假消息?”
“那便算了。”
“我知道了,放心罷?!彼只氐秸眍^上面,將眼睛閉上了,“不會讓小姐后悔的?!?p> 第二日天尚蒙蒙亮,她叫了一個馬夫,讓自己的一個暗衛(wèi)同他一起出發(fā)了。
后來她再也沒有打聽過于氏之事,暗衛(wèi)也在三周后回來了,平安閣素來不喜管不在自己范圍內(nèi)的事情。倒是聽說于氏大少爺回來了以后將整個于氏腥風(fēng)血雨了一番,她微微有些吃驚,轉(zhuǎn)眼又覺得自己眼光甚好。
她忽然想起牢房那日,她雖是滿臉笑容,可殺氣卻十分重,能同她冷靜說話的人,并非池中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