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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鼎南北朝

第七十章 劫(一)

問鼎南北朝 愛做夢的蒜苗 3083 2019-03-20 15:55:55

  縷縷灰黑色的烏煙在充斥著血腥味的屋中寥寥升起,屋內(nèi)屋外好似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與世隔絕。

  吐奚力癱坐在一旁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方才的一番搏殺不僅令他近乎精疲力竭,就連略作包扎的傷口也因渾身勁力的轉(zhuǎn)動而迸裂開來,血絲滲出,觸目驚心。

  “營主,別...別殺我...我只是遵令行事...這都是王隊主吩咐的啊...我...您就饒了我吧!”

  此時的須卜鹿姑已是在暴虐情緒逐漸褪去后逐一熄滅了散落一地的火把,繼而神色復(fù)雜的望著跟前正跪在地上不斷向著自己死命磕頭求饒的叛卒。

  作為自己所帶的第一支軍隊,被眾多鎮(zhèn)民鎮(zhèn)戶所敬仰的山字營,可以說須卜鹿姑對其投注了太多心血。

  其中的幾乎每一名士卒他都能夠叫出名字,每一名隊主,校尉他更是清楚記得對方的特點擅長,知曉對方能力到底如何,他曾經(jīng)也是一個大頭兵。正因如此山字營的伙食可以說是整個懷荒鎮(zhèn)都首屈一指的,就連風(fēng)字營也略有不及,因為須卜鹿姑時常親自帶領(lǐng)下屬進山游獵,以各色野味改善伙食。

  對此張景宗視若不見,沒有絲毫干涉,因為在他看來每一位將領(lǐng)都有自己獨一無二的帶兵方式,自己所需要做的只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可令須卜鹿姑沒有想到的是即便自己做到了將這些士兵盡皆當(dāng)作袍澤看來,但對方仍舊背叛了自己。

  尤其是先前幾人手持長刀對自己沒有丁點手軟的時候。

  這就像是一記重重的耳光狠狠抽在了他的臉上,怒火,屈辱,接著是無力與苦澀。

  他早已料到有幾名低級軍官已是被蘭氏拉攏生出二心,可偏偏沒想到這幾名低級軍官竟能夠神不知鬼不覺的盡數(shù)使得麾下軍士隨其高舉叛旗。

  如此一幕自己應(yīng)該感到高興嗎?

  “說吧,有哪些人投靠了蘭氏,他們有什么計劃,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p>  片刻沉默后須卜鹿姑難掩疲憊地說道,見此情形吐奚力如何不知其心中作何感想,他輕輕嘆了口氣本想開口勸慰可終究不知該如何說起,自己不也是遭到了麾下軍官的背叛嗎?

  相比威望功績皆差了許多的須卜鹿姑,自己才應(yīng)該好好反?。?p>  “營主我說我都說!您別殺我!別殺我...有..有三位隊主都背叛了您,他們說事成之后蘭氏會給予我們一切,他們許諾每個人都能分到無數(shù)的金銀珠寶,還能夠加官進爵!

  我們..我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一切的,我等除了聽從軍令沒有其他選擇??!反抗的兄弟們都被隊主親手帶人殺死了!他們讓我等埋伏在鎮(zhèn)街兩旁等...等吐奚軍主一出現(xiàn)就殺出去,還說這是您的意思!可當(dāng)我們殺了吐奚軍主的護衛(wèi)后隊主才告訴我們這不是您的命令,而是蘭氏要的!

  還說我們已經(jīng)成了叛軍,除此之外再無選擇??!

  營主,求求您,放了我吧!”

  此人說著說著已是帶有哭腔,眼見自家營主聞聽此言后仍是面無表情,他心下一涼,磕頭如雞奔碎米,惶急至極。

  而聽到這話須卜鹿姑不禁仰天哀嘆,自己千算萬算,自信過頭,反倒是忘了這一招先斬后奏,定是那蘭蒙教了三名隊主如此做法,這才讓其麾下過百山字營軍士沒得選擇盡數(shù)上了賊船!

  妄自自己前番還拍著胸脯告訴張大人軍中無礙!

  豈料自己在那蘭氏眼中不過就是一個笑話!

  現(xiàn)如今再是悔恨都是空話,唯有快速回到軍營方能一呼百應(yīng),再攜眾殺向蘭府直搗黃龍。

  一念及此須卜鹿姑緩緩收回心神,望著跟前那名早已眼淚鼻涕長流不止的叛卒沉沉說道:“你走吧!”

  “謝..謝營主不殺之恩!謝營主!”

  額頭早已磕出鮮血的叛卒聞聽此言渾身一顫,他顯然也是沒有想到自己能夠得到寬恕,死里逃生重獲新生的喜悅下此人更是瘋狂叩首直至須卜鹿姑已是不耐煩地?fù)]揮手他這才千恩萬謝轉(zhuǎn)身朝著屋外踉蹌走去。

  可他方才走出兩步,只聽噗嗤一聲,一把銳利至極的刀刃已是從其胸膛一穿而過!

  劇痛與震驚交織,他難以置信地低頭看去,口中鮮血止不住地向外噴出,顯然他并不知道為何已是說過要放過自己的須卜鹿姑會突下殺手,可當(dāng)他再想回過頭去之時已是為時已晚。

  當(dāng)啷一聲,一把精巧短匕從其袖中滑落,旋即他的雙眸也是立時失去神采化為一片灰色。

  “我以為你會真的放他走。”

  吐奚力望著那把掉落的短匕率先打破沉默,笑著說道,對此須卜鹿姑不置可否,他只是定定看著那把鋒利的匕首不由慶幸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

  再度起身,須卜鹿姑走到尸首身邊快速扒下了其軍卒衣袍丟給吐奚力,而后又走到另一具尸體旁依葫蘆畫瓢換上一套軍服后這才說道:“準(zhǔn)備出發(fā)吧,我們殺回去!”

  顯然,須卜鹿姑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朦朧的夜色,時亮?xí)r暗的月光,以及互不相識的山字營叛卒與鎮(zhèn)軍,這都為他潛伏會軍營提供了便利,無論結(jié)果如何他都已是決心放手一搏,絕不甘心在此坐以待斃。

  不過吐奚力的回答卻超出了他的想象。

  “不,不是我們,是你!”

  眼下的吐奚力面色顯出一股奇異的紅潤,他將軍服放在一邊搖著頭緩緩說道,見對方想要反駁他擺擺手示意其稍安勿躁后又才繼續(xù)道:“冷靜,我的朋友,回歸神靈的懷抱對我這樣的人來說也許不算什么壞事...我不過是一個國破家亡的可憐人罷了。

  我用了這一生都走不出這四個字,我一直都陷在這四個字里...

  我不愛權(quán)力更不敢爬得太高,因為我怕被人提起曾經(jīng)的往事。

  現(xiàn)在,一晃幾十年過去了,沒想到自己這么不中用了...這么一點小傷都挺不過去了!也罷,你走吧”

  吐奚力的眸光逐漸飄渺起來,他透過門縫望向蒼穹夜空,似乎看到了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

  再度收回目光見須卜鹿姑仍舊神色遲疑,不愿離去,他不由輕笑一聲艱難地抬起手腕微微顫抖地指著鮮血淋漓的傷口說道:“你認(rèn)為還有救嗎...沒了...你我再清楚不過了,走吧...別忘了點一把火,讓我來幫助你吸引叛軍也千萬不要讓我的尸體落到他們手中!你走吧!走吧...”

  吐奚力還想要在說些什么可死神卻已經(jīng)悄然臨近了,他眼中的光芒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散著,唯有手掌死死捏著的打火石寄托了他最后的囑托。

  見到這一幕須卜鹿姑呆呆站在原地心中五味雜陳。

  任何人都想不到吐奚力竟是真的對于權(quán)力沒有更高的追求,可他卻偏偏死在了他人爭奪權(quán)力的過程中,成為了居心叵測者眼中的絆腳石,肉中刺,這是多么諷刺的一幕!

  望著體溫逐漸褪去的尸首,須卜鹿姑閉著眼睛不愿意再多說什么,旋即他起身將吐奚力的尸首挪到最底端又從其手中拿出了打火石,好似費了千斤力氣才緩緩從口中沉重得吐出一句話:“你放心,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

  火光沖天而起,四周灼熱且泛著濃郁血腥味的空氣像是鋪天蓋地的蝗蟲突然遇上了麥穗金黃的稻田,正不顧一切地向他涌來,鼻孔,嘴巴甚至是眼睛,覆蓋了他一切的縫隙,像是要將他吞噬一般。

  須卜鹿姑徒然的張著嘴巴想要大口呼吸,可這樣的舉動除了令他不斷淌出黃豆大小的汗珠以外再無其他。

  他的每一步都邁出地異常小心,身后的火光與月色交映眾中他就既像是一只不起眼的野貓,又像是一只無所遁形的倉鼠,只是這一刻他早已無暇思索自己會是獵物還是獵手,他只想著走出去!走出這不知遍布了多少叛軍的街道!

  順著凹凸不平的街道謹(jǐn)慎的向前移動,急促的腳步聲在屋檐因火焰灼燒而爆裂的坍塌聲中并不明顯,但每當(dāng)須卜鹿姑能夠清晰聽到時他便知道敵人距離自己很近很近,近到連呼吸都是奢侈的。

  水坑...那是一個水坑,也許能讓自己得到片刻的安全。

  他不知道自己這樣趴了多久,直到手指上的皮膚都已經(jīng)在小水坑里起了皺褶他才終于又找到了機會向前挪去。

  每一步都是危險的,度日如年已經(jīng)不足以用來形容須卜鹿姑此時的心境,在刀尖上舔血聽起來更是一種無關(guān)痛癢的贊美,他的心緒卻是沒有一絲波瀾,他知道再有大概五十步自己便能順利進入穿過這條巷道,可就在這時凌亂的腳步聲再次變得清晰可聞,只是這次已不是密集能夠形容的了。

  軍官的憤怒咆哮,士兵的厲聲呼喝,轟然散開的腳步聲都明白無誤的告訴著他,這些叛軍在終于是發(fā)現(xiàn)了失蹤的同伴。

  他們一部分往燃燒著熊熊烈火的房屋趕去,一部分則是散于各處小心搜尋。

  終于,腳步聲到了耳邊,這是一名年輕匈奴青年,他甚至才入伍不到三個月,本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場鋼刀對鋼刀的搜捕中,但誰讓他恰好出現(xiàn)在了軍官的視線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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