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韓二夫人所見,這事兒最好就悄悄壓下來。反正巧兒已然如此,了不得過些日子將她收為“通房丫頭”,至于“妾”——
韓二夫人湊近鏡子,瞇眼拔下一根白發(fā)。
看著鏡中逐漸老去的自己,她有些淡漠的想到,自己如此機(jī)關(guān)算盡,方才帶著兒子入了韓府,那丫頭倒想一步登天,這世上怕是沒有這般容易的事兒……
只是,那日韓紅藥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就在巧兒見紅時(shí)被她撞上了,這下,少不得要想個(gè)法子,將此事在老夫人面前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遮掩過去……
她嘆了口氣,覺著自己真是命苦,一生遇人不淑,絞盡腦汁的入了韓府,臨了,這“傻兒子”還給自己添亂,當(dāng)真是身似浮萍,無依無靠……
不過,韓二夫人的暗自神傷并沒有持續(xù)多久。
韓寶寶失魂落魄的闖了進(jìn)來,“娘!娘!”
他一疊聲的問道:“巧兒呢?”
巧兒?
韓二夫人被問得云山霧罩摸不著頭腦,“那丫頭不就在她屋里好好呆著呢?”
“沒有!”韓寶寶拿起桌上的茶壺就向嗓子眼里灌,又用袖子一抹嘴道,“我找遍了,哪兒都沒有!”
沒有?
韓寶寶顧不上回話,又端起茶壺就要向嘴里猛灌,看樣子,方才是找了不少地方。
“哎!”韓二夫人看得忙心疼喚道,“你慢點(diǎn)喝呀!”
待韓寶寶狠狠灌下幾口涼茶,之前進(jìn)門時(shí)的滿頭大汗消了些許后,便對(duì)他老娘說道:“娘,咱們?nèi)セ亓死戏蛉耍嗯尚┤耸秩フ仪蓛?!?p> “瘋了吧你!”韓二夫人奪過茶壺,正預(yù)備著破口大罵這傻兒子惹得麻煩事,突然,她卻像是想到了什么般的,只將茶壺慢慢放于桌上。
“莫非……”韓二夫人自言自語道。
“莫非什么?”韓寶寶急著問道。
“這……”韓二夫人繞著桌子走了幾步。
韓寶寶跟在她身后亦步亦趨。
“沒什么……”她搖了搖頭道。
“哎呀!娘!”韓寶寶跺腳道,“你是把兒子活活急死嗎!”
“哎喲,哎喲!”韓二夫人拍著胸口,扶著桌子道,“二少爺這么驚天動(dòng)地的,是要嚇?biāo)罏槟飭幔 ?p> 韓寶寶見他老娘如此,心知他老娘必定是有了主意。
因此放軟了話道:“娘,您老人家神機(jī)妙算,足智多謀,您說說,那巧兒能去哪兒了?”
“猢猻!”韓二夫人坐下,拿帕子扇著風(fēng)道,“哎呦,二少爺才這么一吼,知道的,是你本性純良,體恤下人。不知道的,還當(dāng)是我這老婆子做錯(cuò)了什么事兒,讓二少爺不顧母子之情,為了個(gè)丫頭和他老娘犯急吶!”
猢猻也好,二少爺也好,左右不過是他老娘的嘴皮子動(dòng)動(dòng)的事兒。
韓寶寶一聲不吭,悶等著他老娘數(shù)落完好說正事兒。
“行了,你且先回去?!表n二夫人神色變得輕松起來,“娘自有計(jì)較?!?p> 韓寶寶本是灰頭土臉的聽著他老娘挖苦,突然間,竟是柳暗花明,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娘,您有法子找到巧兒?”
“啊……快回去吧,我的二少爺!”韓二夫人含含糊糊的應(yīng)道,將韓寶寶向著屋外推去,“人交給我,你也別再找了。不然,這驚動(dòng)了老太太……”
她做了個(gè)抹脖子的手勢(shì),“咱娘倆都得玩兒完!”
“成!”韓寶寶被搡的走了兩步,又回身兒扒著門邊道:“您可別誆我……”
“快走吧!”韓二夫人看見這傻兒子就頭疼,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好好享上幾日清福都不成!
眼看著韓寶寶終于心滿意足的走了,韓二夫人打發(fā)了伺候的丫鬟,自個(gè)兒坐在屋里琢磨。
那巧兒據(jù)說老子娘都在鄉(xiāng)下,這沙鎮(zhèn)也是無親無故,如今平白一個(gè)大活人,說沒就沒了?
除非是……
韓二夫人撫掌一拍!
除非,巧兒,已經(jīng)不是活人!
她心中有了這念頭,先是有些發(fā)寒,但漸漸的就盤旋不去,似乎覺著事情本該如此。
本不知該如何在老夫人面前將此事遮掩,如今,若是巧兒自個(gè)兒尋死,那可就怨不得誰了!
大不了到時(shí)尋著尸身,東窗事發(fā)之時(shí),她韓二夫人也能反咬一口,就說是巧兒素來行為不檢,那沒了的孩子,還指不準(zhǔn)是誰的呢!
反正,自己的寶貝兒子是要娶那沙府千金為妻,至于子嗣么,還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韓二夫人想著,想著,幾乎快要笑出聲來,誰能想到,她小金花的兒子也能有今日!
韓府,沙府,過不了幾年,還不都得叫她小金花一聲“老夫人”!
她兀自想著,仿佛已是子孫繞膝,心花怒放。
要不怎么說她“必有后?!蹦?,這后福,來的還真是快,真是巧!
韓二夫人打著哈欠,伸了個(gè)懶腰,這幾日真是焦頭爛額,如今,多好,巧兒這一去,什么都省心了!
她這一覺睡得黑甜,直到日上三竿,方才迷迷糊糊醒了過來,“巧兒,茶……”
韓二夫人迷糊喚道。
“夫人?!庇袀€(gè)身穿翠襖的丫頭,含笑立在榻前。
韓二夫人看不分明,只覺著面前之人不是巧兒,卻又一時(shí)半會(huì)兒想不起是誰,“那丫頭呢?”
“巧兒姐她……”說話的,卻是前陣子剛買進(jìn)府的丫鬟——沁蕊。
“行了行了,”韓二夫人憶起昨夜韓寶寶所言巧兒失蹤一事,便坐起身道,“那個(gè)什么,什么蕊的,給我倒盞茶過來,這屋炭燒的太熱,睡得人嗓子冒煙兒?!?p> “是?!蹦茄诀呱臋汛椒勖妫H有些韓二夫人年輕時(shí)的風(fēng)姿。
她素手纖纖,端著那青瓷茶盞,倒也是賞心悅目。
韓二夫人呷了口茶,只覺回味芳香,入口甘潤,這才正眼瞧了那丫頭道:“你這煮茶的本事,倒也不錯(cuò)?!?p> 那丫頭接過茶盞,抿嘴笑道:“沁蕊手腳粗笨,承蒙二夫人不棄,這真是沁蕊幾輩子修來的造化?!?p> 人長得水靈,話說的也乖巧。
韓二夫人眉頭一挑,這丫頭,可比那什么巧兒的,好的不止一星半點(diǎn)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