噘兒是小桑林巫的女兒,老桑林巫的外孫女,和子壯自然是兄妹相稱。
只是,每當想起噘兒那粉嫩嫩的小臉蛋,子壯心中總要重重地補上幾句話,來消除自己若有若無的罪惡感。
“畢竟不是親兄妹,還是可以成親的!”
“表兄妹都可以成親,我們兩個可連表兄妹都算不上?!?p> “我現(xiàn)在還是個孩子,起碼身體上還是個孩子。我只是偶爾腦子里犯糊涂,才會覺得自己是個成年人而已?!?p> “我們實際上年齡相仿,算不上我有特殊癖好……”
“愛咋地咋地,我對噘兒是真愛!”
……
老桑林巫看子壯東張西望,抓耳撓腮的樣子,心中已經(jīng)明白了個大概。
她臉上微微一笑,隨口說道,“噘兒和他哥哥去走親戚了,估計天黑了才能回來?!?p> 呃,子壯失望地應了一聲,不好意思地把臉側(cè)到一邊。
畢竟是個孩子的身體,子壯偶爾還是會害羞的。
不過也僅僅是偶爾而已。
知道噘兒到了晚上才能回來,子壯覺得這天地風云變色,生活也索然無味了。原本是清風徐徐,陽光明媚,一下子就好像陰云密布,死氣沉沉了。
他拔腳要走,但又有些不太甘心。
畢竟在心底里感覺自己不是小孩子,他的思維自然和同齡人有所不同。
有些事情,雖然子壯現(xiàn)在力不從心,但他已經(jīng)意識到要未雨綢繆,提前布局了。
“哼,自己看好的東西,可要看護牢靠了,不能掉以輕心,免得以后追悔莫及。”
子壯心中暗下決心,思慮再三后,又小心地打量了老桑林巫一眼。
老人家又閉上了眼睛,安心地曬著太陽,卻不知道她心里在琢磨些什么。
子壯咬咬牙,湊上去小聲試探著說道,“老祖,那個,我祖父的事情,我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呢……”
老桑林巫睜開眼,“是么?”
子壯鼓起勇氣,“我祖父還告訴我,雖然村里人十六七歲上才娶妻生子,但八九歲定親也是有的——我祖父讓您老人家多操操心……”
“操操心?”
老桑林巫一臉訝異。
嗯,子壯趕緊點點頭,“我祖父說,我父親是個獨子,我又是長孫。這個,既然別人八九歲上都可以定親,我今年可十歲了……”
子壯故意裝出一副垂頭喪氣地的模樣,小大人般地嘆了口氣,好像歷盡了滄桑,滿腹的無奈。
“我現(xiàn)在都過了十歲了,好像也有些超齡了,出門都不好意思和別人打招呼?!?p> 他這話說得有點厚顏無恥,連自己都覺得臉上有些發(fā)燙。
老桑林巫雖然一直認真在聽,但卻是一臉迷惑樣子,越來越搞不懂這臭小子在嘟囔什么。
子壯虛頭八腦地說了這么久,見老桑林巫還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心里不免有些著急。
他心一橫,“老祖,我祖父的意思是說,趁著您老人家還能當家,讓您早拿主意——我家里反正還有個弟弟。我自己么,‘倒插門’也是可以的……”
這話一說完,饒是子壯臉皮厚,此時也面紅耳赤,害羞地低下了頭,只是用眼角不時瞄一眼老桑林巫,心里怦怦直跳。
“倒插門”,又稱為“入贅”,就是男方離家,“嫁”到女方家里去,在當?shù)厥且环N很丟人的行為。
也就是那些破落戶的男子,實在是娶不上媳婦,才會不顧別人的指指點點,“倒插門”到女方家去。
當然,也有一個例外。
那就是和村里的野巫結(jié)親,入贅巫門,就不會那么受人輕視。
在后世的觀念中,野巫也許僅僅是一個怪力亂神,或者招搖撞騙的角色,并不受人待見,甚至會受到輕視和侮辱。
但在子壯這里,野巫卻具有非同一般的影響和威望,是一個絕對不可小覷的存在。
野巫雖然身份是野籍,并沒有官身,但實力卻不可小覷。鄉(xiāng)野鄙里,但凡是占卜起卦、祠社拜神,添丁加口,治病救人,都少不了野巫露個面。
也正是這個原因,野巫通常并不外嫁,而是招贅入門。
一來是因為野巫通常家境比較寬裕,二來也是為了巫業(yè)的傳承。
小桑林巫就是繼承了老桑林巫的家業(yè)和巫業(yè),招贅入門,可惜夫君前幾年過世了。
噘兒雖然有個哥哥,但如果以后女承母業(yè),也是做了村里的野巫,估計招贅的可能性也比較大。
子壯從小就和噘兒膩在一起,這些事情早有耳聞,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老桑林巫聽完子壯的話,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子壯的祖父,也就是跛老爺子那個人,老桑林巫還是了解的。
雖然他平時看起來普普通通,并不怎么顯山露水,但骨子里卻是硬的,城府也很深。
他又怎么舍得讓自己的長孫去“倒插門”,除非是……
這臭小子,拐彎抹角地說了半天,原來是打自己外孫女的主意。
老桑林巫心中了然,兩眼盯著子壯,一臉地古怪,“你祖父真的這么說得?”
子壯連忙頻頻點頭,雞啄米一般,下巴都要掉下來了。
“天真萬確,絮絮叨叨十幾遍,上百遍,可煩人了?!?p> 子壯一臉的郁悶和不滿,“他說不好意思和老祖開口,所以特意讓我捎個話,全憑老祖決斷——不,就等老祖首肯?!?p> 老桑林巫沒有吱聲。
子壯連忙給老桑林巫賣了個乖,欲擒故縱,“我知道老祖和祖父都疼我,絕對不會害我。反正話我已經(jīng)傳到了,你們拿主意就好了,我絕不會說半個‘不‘字……”
桑林巫仍是一臉驚訝,沉忖半晌才開口說話。
“你祖父是不是心里有些不踏實?”
“擔心我走了以后,你巫親不同意你和噘兒的婚事,所以想現(xiàn)在就先訂了親?”
子壯用力地點點頭,有些心虛地瞟了一眼堂屋的門口,心頭一個激靈。
自己的巫親,小桑林巫,不知何時,早已經(jīng)站在門口。
他也許恰恰聽到了自己和老桑林巫的對話,現(xiàn)在正一臉陰沉地打量著自己。
兩個人目光對視,小桑林巫目光冰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目光又投向了地上的荊條。
那大拇指粗細的荊條還在,剛才被小桑林巫隨手扔到了一邊,現(xiàn)在仿佛在躍躍欲試,急切地等待著二次召喚。
噘兒可是全家的小寶貝。
如果因為噘兒的事情惹惱了小桑林巫,即使是在老桑林巫眼前,估計她也不會輕饒,斷不是剛才“打出氣勢”這么簡單了。
子壯心頭一驚,縮了縮脖子,沮喪地轉(zhuǎn)過臉,可憐巴巴地望著老桑林巫,心里暗暗地祈禱。
老祖,事情您可是全清楚了,您可要給我作主啊。
我可是您的巫孫啊,最最心疼的巫孫啊。
我現(xiàn)在雖然身體還是個孩子,但我不是完全是個孩子了,雖然我自己也搞不懂為什么有這樣怪異的感覺。
這事情就像當初收我做巫孫一樣,若是老祖您點了頭,縱然她小桑林巫不愿意,估計也不敢輕易反悔——畢竟現(xiàn)在是您當家,噘兒又是您親外孫女。
這就是借一物降一物,我好不容易憋出來的大招啊。
老祖您年紀大了,想必頭腦不是很清楚,就不要費腦子多想了,趕快點頭同意吧。
對,趕快點頭吧,我給您老人家喊著號子。
一……
二……
三……
“哼,這不識好歹的老家伙!”
耳邊響起一聲冷哼,子壯一臉愕然,就見桑林巫忽然板起了面孔,大為不滿地說道,“孩子還這么小,這老家伙為老不尊,竟然還操這樣的心,干涉起我的家事來了——我今天就要去好好質(zhì)問他!”
糟了。
子壯心中一慌,看著作勢要起身的桑林巫,連忙拉住她的胳膊。
“老祖,老祖,您慢點起身,別傷了身子……老祖,別急,別急啊,有話好好說,別和我祖父一般見識……”
桑林巫嘴角一翹,似笑非笑的看著子壯,“怎么了,害怕我去找你祖父對質(zhì)?”
子壯咧咧嘴,知道自己的詭計已經(jīng)被識破,但又不想認錯,苦著臉說道,“老祖,您老人家也知道,我祖父他腦袋上有傷。老毛病了,在他來桑林村之前就有了。有些話,他說過就忘了,不會承認……”
“剛夸了你幾句,你就得意忘形了!”
桑林巫苦笑不得地拍了子壯一巴掌,“人小鬼大,才多大的孩子,就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今天竟然在老祖面前也敢招搖撞騙了,怪不得你巫親老打你?!?p> 子壯訕訕地笑笑,瞟了一眼一臉陰沉的小桑林巫,惴惴不安地低下了頭。
小桑林已經(jīng)走到了荊條邊,彎腰把荊條撿了起來。
“巫孫心里苦,都是被逼的,我對噘兒是真心的……”
子壯身體微微顫抖,身子又往桑林巫身邊湊了湊,一臉無助地望著桑林巫,模樣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
老桑林巫看著子壯一副受盡委屈,生無可戀的模樣,即使明知道他在演戲,但怎么也狠不下心來。
“好吧好吧,這件事我就不追究了。以后你和我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說話,不要再鬧了?!?p> 子壯哭喪著臉,卻仍然不肯罷休,語帶哽咽地說道,“老祖,我怎么覺得生無可戀了呢,估計是地下的祖母想我了……”
“好吧,好吧,不要總拿你祖母來感動老祖。再過一兩年,等你再大一點,能保護噘兒了,就可以陪著她出去采采草藥,耳熏目染,也許能學點東西。唉,你畢竟是我桑林巫的巫孫,雖然以后不會以巫為業(yè),但對于這巫醫(yī)之術,一點都不懂也不好,傳出去給人笑話?!?p> 子壯眼睛一亮,一臉欣喜地抬起了頭。
剛才老桑林巫傳授的養(yǎng)氣養(yǎng)生之法,他其實并不是多在乎。
只是,以后如果能陪著噘兒出去采藥,這是老祖大慈大悲,給自己提供接觸噘兒的機會啊。
以后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地騙她——不,約她出去了。
他又偷偷瞟了一眼小桑林巫,發(fā)現(xiàn)自己的巫親一臉烏黑,冷哼了一聲,啪地一聲把荊條扔在墻角,甩手又進了堂屋。
子壯的心又涼了半截。
老桑林巫招招手,讓子壯附耳過來,壓低了聲音。
“還有一件事,子壯,你也幫老祖?zhèn)€忙。噘兒這段時間經(jīng)常偷拿書簡出去,其實我是知道的,只是不愿意點破而已……“
子壯一臉驚愕,難以置信地望著老桑林巫,“啥,噘兒竟然偷偷摸摸做出這樣的事情?放心,老祖,我一定……”
老桑林巫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又拍了他一個后腦勺,“你也參與了,還在裝?”
子壯知道自己又失算了,只好訕訕地低下了頭。
”子壯啊,噘兒畢竟還是個孩子。她若是有些好奇心,許是能學得認真些,也不必揭穿她。不過,那些書簡,畢竟是屬于邑城的卜正大人,丟了壞了可都不好,你要多幫她留點心……”
……
![](https://ccstatic-1252317822.file.myqcloud.com/portraitimg/2018-08-04/5b656114472ac.jpeg)
醬油腌黃瓜
求票……打滾求票……賣萌求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