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老師很注重儀容,她每天來上班,都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一周五天,她的裙裝絕不重復。和衣裙搭配的耳環(huán)、項鏈也基本上每天換不同品類和顏色的款式。左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各戴了一個金光燦燦,裝飾繁復的大戒指。右手的食指上則戴了一個簡單的花戒。
琳達總是對杰克開玩笑,“杰克,你怎么又把昨天的襯衫穿來了?”照她的意思,男士的襯衫就應該天天換。不是說穿一天就臟了,就一定得換下洗。而是說,每天應該換件不同的。
可是杰克說,“老師,我每天都換襯衫的。相同的顏色,我買了一打......”
然后,琳達老師很快又注意到了學生們光禿禿的手指,尤其是幾個中國學生,竟然沒有一個戴戒指的。那些難民同學倒是多多少少都穿戴著些飾品。特別是幾個女的,耳朵上,脖子里,手指和手腕上都是金燦燦的。有一個,甚至還戴了金色的鼻環(huán)。
“杰克,你有女朋友了嗎?”她笑容可掬地問。
杰克不明所以,“我早就結(jié)婚了呀,親愛的琳達老師?!?p> “那你怎么不戴婚戒呢?”
“手指太肥,戴不下了。戴在腳上呢?!苯芸苏f著,伸出右腳裝出要脫鞋襪的樣子。
琳達老師知道他在裝腔作勢。這個老留級生,總愛跟她開玩笑。
“那么,林,我記得你也結(jié)婚了。你怎么也沒戴?是不是有麻煩了?”琳達老師好像對小林的婚姻特別關注,問話的時候總是特別直接。
“哦,是有麻煩?!毙×滞nD了下,并沒有直接說下去。
“你們應該去約個心理咨詢師?!绷者_立即關切地說,“我可以給你們推薦一個,主修婚姻和家庭治療的?!?p> 這都哪跟哪啊。小林沒好氣地說,“我戴著戒指給孩子洗澡,不不小心把他的手臂給刮破了,孩子疼得哇哇哭。我只好把它摘下了。每天要帶孩子,做家務,戴著戒指太不方便了?!?p> “艾米莉,你呢?”琳達老師又轉(zhuǎn)身問韓國美女。
艾米莉笑了笑,伸手把脖間的項鏈亮了出來。原來,她把亮閃閃的鉆戒掛脖子上了。她的解釋是,剛結(jié)婚的時候,有一次在公共衛(wèi)生間,洗完手把戒指忘在洗手臺了。“掛在脖子里就丟不了了。”她笑著說。
琳達老師又笑瞇瞇地望向陳姍姍,她的手指也是光禿禿的,沒戴任何飾品。
陳姍姍沒有戒指,從來也沒有。小的時候,小朋友之間玩婚禮的游戲,會互相贈送草戒指草項圈啥的,那個不算。
她懷孕的時候,那個人曾經(jīng)帶她去過珠寶柜臺。他看中了一款,老鳳祥的,兩顆心環(huán)套成一個簡單的戒面。造型樸素,但是寓意明了。她看了,也喜歡。試戴了下,戴在中指上,很好看,而且尺寸剛剛好,就像為她量身定制一般。
可是,營業(yè)員瞄了眼她的肚子說,結(jié)了婚,應該戴無名指的。而她因為懷孕,無名指有點浮腫,勉強塞進,看起來別別扭扭的。
她便有點生氣,她明明沒結(jié)婚,明明可以戴中指的,卻不能說。他說,那就等生完孩子再來挑??墒?,后來,他們誰都沒再提起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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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勉強擠了個笑容,用連她自己也感覺陌生的聲音說,“勞動人民,每天有干不完的活,不適合戴戒指?!?p> 這個答案,琳達老師顯然是不認同的。她說,“麗莎,你看你的同桌瑞貝卡,她要照顧五個孩子呢。她在管孩子,干家務的時候可沒把戒指摘下來。”
瑞貝卡連忙給陳姍姍解圍,“老師,我干活的時候,有時候也把戒指摘下來的。只是,干完了,會重新戴上。”
加拿大人認為,戒指是對婚姻的承諾和尊重。所以,他們不會輕言婚姻。一旦結(jié)婚,就不會輕易地把戒指摘下。
琳達老師說,手上沒有戒指,別人會以為你未婚,或者以為你的婚姻亮紅燈了。特別是女孩子,會有很多人來跟你套近乎的。
望著自己光禿禿的手指,本來對琳達的打探有些心懷不滿的陳姍姍若有所悟。
難怪,有時候走在馬路上,老是會有陌生人來跟她搭訕。心情特別好的時候,她也會停下來跟對方聊幾句,就當練口語了。但是有一次,本來聊得好好的。作別的時候,那個人非要擁抱她一下。嚇得她手一抖,把剛買的一杯咖啡都潑在了地上。
不要跟陌生人說話,看來還是對的。以后再碰上有人搭訕,還是裝聽不懂好了。
本來以為琳達老師的這堂課是小題大做,原來她是借這個機會普及一下加拿大人的婚姻價值觀。雖說這是一個提倡多元文化,鼓勵包容的社會,但是一個新移民,如果一直不愿意接受主流價值觀,估計是很難融入這個社會的。
她吃不準是不是應該把今天的課堂內(nèi)容告訴老陸。他不喜歡她跟陌生人說話。聽說了這個,會不會馬上給她戴上戒指呢?
她雖然渴望有一枚屬于自己的戒指,但那一定不能是她問他討要得來的。嗯,還是不說了吧。順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