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回 輕敵
今日的太湖小寒乍暖,湖邊的蘆葦在暖陽下隨風搖曳,三兩白鷺出入其間,偶爾有一只飛起,暫時打破這冬日獨有的寧靜。太湖邊上的一座樓閣的平臺上,上官鵬正在繪制水墨山水圖。只見他筆法熟練,勾,皴,點,染等技法運用十分純熟,尤其是那湖水煙云,用淡墨多次著染,更顯得空間感十足。
一旁的許思孝在為他磨墨,他自幼生活優(yōu)越,對鑒賞書畫頗有心得。他一邊看一邊尋思:“此人基本功深厚,但是一幅好畫用筆講究干凈利落,用墨在乎冰清玉潔,這樣作出來的畫清氣逼人,自可遠俗,正如東坡先生所言:‘平淡乃絢爛之極也’。但這上官鵬在細節(jié)處下了太多功夫,正所謂過猶不及,這幅畫已有些許世俗昏黑之氣,實非佳作?!?p> 上官鵬看了他一眼,問道:“無異,我這幅畫如何?”
許思孝答道:“上官護法技法嫻熟,尤其是這湖水,勾染相濟,讓無異佩服?!彼麑ι瞎蠃i的技法確是由衷贊嘆,但避重就輕,對整幅畫的格局卻只字不提。
上官鵬向來對技法頗為自信,今日他也對自己繪出的太湖之水十分滿意。聽許思孝并非胡亂吹捧,心中高興,嘿嘿笑出聲來,說道:“這幾日有你陪著我,我的心情變好,畫畫也順暢了許多?!?p> 而這次,一個聲音冷冷地傳來:“你畫的畫就如同三歲小兒一般,也好意思在這里自吹自擂,真是恬不知恥?!鄙瞎蠃i轉(zhuǎn)過頭去,怒目而視,只見一個中年道人從遠方走來,很快便來到上官鵬和許思孝的跟前,就如同施展了縮地成寸之法一般。
上官鵬見此人輕功卓絕,收起了小覷之心,眼睛微瞇,盯著那人。那道人看了一眼許思孝,又見上官鵬盯著自己,嗤笑道:“你這不男不女的妖怪盯著老子干嘛?老子對你可沒興趣?!彼昙壊淮?,四十歲不到,樣貌倒也還清秀,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可出口就稱‘老子’,渾然不似一位出家人。
許思孝心道:“此人倒和那‘琴魔’裴不羈有些相像,不過此人走近后一看,他的衣服上到處是油漬,尤其是衣袖,已然發(fā)出亮光,腰間還系著一個酒葫蘆,倒是比那‘琴魔’邋遢多了?!?p> 上官鵬仔細打量了面前這個中年道人,突然恍然大悟一般,說道:“哦,我說是誰?原來是心入道人大駕光臨。怎么,你那幾個膿包徒弟技不如人,今日前來奪回面子?他們?nèi)_貓的功夫,還敢號稱什么‘驚天地泣鬼神’,這才是名副其實的恬不知恥!”
誰知這心入道人哈哈大笑道:“你這老旦說得倒不錯。”他看了一眼許思孝,說道:“此人是你的相好吧,那輩分和你一樣,他出手贏了也是以大欺小,丟了什么面子?”
許思孝聽到“相好”二字,全身說不出的不舒服,但聽此人后來開始胡攪蠻纏,反而倒不覺得那么憤怒了。
上官鵬本不在乎別人叫他“花旦”“不男不女”,但最忌諱別人說他“老”,他冷冷地道:“蠻不講理,臉皮真厚,難怪敢給自己的幾個酒囊飯袋的徒弟取名‘驚天地泣鬼神’。我也不愿和你多做這口舌之爭,你今日前來意欲何為?”
心入道人笑道:“老子自然是來和你打一架,難道來談情說愛么?哈哈哈哈。”說完大笑了起來。
許思孝本以為上官鵬會大怒,誰知道他卻微微一笑,說道:“談情說愛也不是不可能,但你也要先換身干凈衣裳再來?!闭f完抽出長劍,看向心入道人,神態(tài)甚至還有些嫵媚。
許思孝心中一驚:“高手過招,勝負往往在于毫厘之間,這兩人都企圖在決斗前讓對方心浮氣躁,而雙方卻均不上當。這上官鵬的心胸遠比我預料的要寬廣,許思孝呀許思孝,切不要自以為是,小看你的敵人!”
心入道人此時也拔出長劍,正色道:“久聞魔教第一護法‘紅袖劍’的威名,今日我便和閣下一較高下?!?p> 就在兩人互相對視,隨時準備出手之際,一陣大笑聲從遠處傳來。三人轉(zhuǎn)頭看過去,卻見兩人飛速奔來。當先一人身穿一身白衣,面容俊朗清秀,不在許思孝之下,正是圣火教護法楊夙心。而他身后跟著的是一位潦倒書生,圣火教新任護法奚重國。兩人施展開輕功,片刻間便來到許思孝三人跟前。
這是許思孝第二次親眼見到楊夙心。之前他早早聽聞此人的事跡,后又遠遠看著其和厲薇交手,對他一直是十分欣賞。后來看到圣火教在他的管理下井井有條,并連續(xù)擊殺太微和梅若塵兩位六合至尊,更是由衷欽佩。但楊夙心苦戀厲薇一事,江湖上也已人盡皆知,因此許思孝多多少少對楊夙心還是有些心存抗拒。
上官鵬見楊夙心到來,緩緩收起長劍,抱拳道:“參見副教主?!睏钯硇呐牧伺乃募绨?,笑了笑,說道:“鵬兄,不必見外。”
心入道人似乎也認識楊夙心,見他到來,冷哼了一聲,也緩緩收起長劍。
楊夙心對他抱拳道:“心入兄,別來無恙?!?p> 心入道人瞪了他一眼,說道:“你這人就是個橡皮糖,沾上了就扯都扯不掉?!?p> 楊夙心哈哈一笑,說道:“我把這看做心入兄對在下的夸獎?!?p> 心入道人白了他一眼,回答道:“你說再多次也沒有用。今日你們?nèi)硕嗥圬撊松佟N蚁麓卧賮碛懡??!闭f完,雙足一點,整個人向遠方飄然而去。
楊夙心笑了笑,也不阻攔,轉(zhuǎn)過頭看向上官鵬說道:“鵬兄,你這次找我來是?”
上官鵬微微一笑,做出一個“請”的手勢,兩人便并肩向遠處走去。
許思孝對奚重國抱了抱拳,道:“山澤堂的副堂主許無異參見奚護法?!鞭芍貒c了點頭,沒有說話。
“也不知道這上官鵬找楊夙心何事。若他想要謀奪這圣火教教主之位,我也可以借楊夙心之手,將他除掉。不過這楊夙心何等聰明,我絕對要小心謹慎,否則稍有不慎就是引火上身。”想到這,他垂手看向太湖,完全不看向楊夙心和上官鵬二人,似乎對眼前的一切毫不關(guān)心一般。